周行之似乎觉察到什么，伸手想去把契约书扯过来，没曾想一阵奇异的风突然吹过来，契约书已经掉进了屋内。

我的直觉是——老板已经发现了不对。

毕竟我们好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来了，更何况还带着个冥羽大人，老板又不是吃素的，自然会有所防备。

我不禁捏紧了骨刀。

然而一阵风过去就再也没什么奇怪的情况发生了。

云客解释说签完之后契约就一直放在房子里，下一个步骤就是完成契约上的要求。

韩子归有些不确定地问：“如果完不成，会怎么样？”

看起来他这个交换条件有点困难啊，看在他曾经帮过我的面子上，我理所当然地伸出了援助之手：“不用担心，我们都会帮你的。”

还没等韩子归有什么表示，云客一盆冷水浇上来：“也得看能不能帮得了啊，如果真的很难无法完成，那只能依照契约上所写，接受老板的惩罚。”

韩子归的身体刹那间僵硬在原地，仿佛从头到脚都被冰住了，只有嘴唇还在微微开合：“契约上说，是把阿延的魂魄交付给他。”

真狠。

要么完成契约，得到一个完完整整的陆延，要么违背契约，永永远远地失去陆延。

就没有一丁点商量的余地吗？也好让韩子归在两者之间权衡一下，至少不至于这么极端。

然而云客说：“契约上写的是什么就是什么，一旦签下名字，就不能改变。”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再度回到桃花源之后，我忍不住问云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们老板的规矩，也早就知道老板不是阎灵官，那天让阎灵官来找我们只是一个缓兵之计？”

云客笑笑：“我当然知道他不是老板，但我又不清楚真正的老板到底是谁实力如何，所以就把令牌给了阎灵官，正好看看是不是有人假冒冥羽大人。”

“还挺聪明。”

云客扁扁嘴，摆摆手差点撞一棵桃树上：“后悔了后悔了，早知道我就说自己是老板，直接去找你们了，本来以为是有人拿着冥羽大人的令牌招摇撞骗，哪知道真是冥羽大人！”

周行之干咳一声，小心地避过云客后悔莫及的眼神。

“你练就纯洁的灵魂需要多久？”

面对我的提问，云客拍拍胸脯：“两天。”

两天后，我们为韩盛音设了一个局。

周行之从六个灵魂之中挑选出一个最弱的灵体，让他游荡在小镇空旷的郊外，周围没有什么建筑物遮挡视线，会使整个情况始终可控。

然后由韩子归出场，他负责抓捕那只灵魂，如果韩盛音真是跟着韩子归过来的，那么她一定会密切注意韩子归的动向，从而及时地发现那只灵体的存在。

当然就算她不能及时发现，我们也会给她足够的时间。

此刻韩子归还在郊外和灵体周旋，而我们就藏在不远处。我的眼睛可以追踪到韩子归周围查看他的一举一动，但可能是刚刚开启能力，并不能持续很长时间，因此我们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法，通过骨镜查看情况。

骨镜上显示的画面是韩子归和那只灵体一前一后，韩子归一直在追，但始终无法靠近它。

这也很正常，毕竟韩子归接管骨笛没有多久，能力并不像韩盛音那样强大，而即使这只灵体是六个之中最弱的，实际实力也高于韩子归。

灵体对于韩盛音的吸引力，就像是可口的美味对于食肉动物一样，她的感觉十分敏锐，更何况这还是一只经过炼化的纯洁灵魂，更是深深吸引着虚弱的她。

她需要灵魂来进补，她不会不来的。

不多时，一只黑猫跳了出来，弓着腰站在韩子归面前，背上的毛一根根竖起来，龇起的尖牙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韩子归一脚踹上去，那只黑猫居然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往后跳了一跳，等它确定自己的安全之后挥动前爪，似乎是在向韩子归示威。

“喵呜”

黑猫发出了悠长的叫声，凄厉而又尖细。

韩子归从袖中摸出骨刀，警惕地四下望去，见周围一片静寂什么人都没有，但还是大声说道：“韩盛音，出来吧，少在这装神弄鬼的，让一只黑猫来对着我龇牙咧嘴算什么！”

暖风轻轻吹动韩子归的衣角，不多时，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响起，如果在平时听见这样的声音也许会觉得悦耳，但目前是大半夜，这里又是人烟稀少的郊区……此情此景，听来只觉得瘆的慌。

她摇曳着身姿，掩嘴而笑：“不算什么，这只是一个小把戏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她距离韩子归还很远，但就在一句话之间她已经瞬移到了韩子归身前，就像是一阵烟雾飘过，这么快的速度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镜头一下拉进，可以看到她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虽然那原本盛气凌人的气势还没有改变，但是依稀可以感觉到，如今的韩盛音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了。

她苍老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也透出了更多的狠戾。

“这个灵魂让给我，怎么样？”

她的指尖顺着韩子归脸颊的轮廓滑过，眼神妩媚妖异，隐隐地散发着深深的渴望，但也使得她浑身上下充满了轻佻的意味。

韩子归像是被冰冻了一样，任由她抚摸着脸庞，过了一阵子才缓过来，脸颊也不再那么紧绷了：“救赎酒吧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万万没想到韩子归才一开口就说出了这样的话，难道是因为他太紧张了？

如果这句话激怒了韩盛音，那我们就要考虑提前出手了。

此时，周行之从怀里取出那个装有其他灵魂的玻璃瓶，飞速地拧开了盖子，当即有五个灵魂飞出来，像是五道亮晶晶的月光浮在空中，分五个方向渐渐靠拢韩子归和韩盛音，不紧不慢地将他们包围。

周行之在此地做了一个结界，因此韩盛音短时间对这些灵魂的靠近不会有任何发现。

黑猫此时窝在韩盛音怀里，面对韩子归的提问，她咯咯笑道：“当然是我做的。我想你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毕竟我跟着你那么久，你总不能没有一丝觉察吧？”

“那倒不至于。”韩子归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抱起双臂看着韩盛音若无其事地逗猫，“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从人家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吃的本领还是那么强啊。”

关于韩盛音偷吃半颗还魂丹食魂的事情，是昨天我告诉韩子归的，当时他还没说什么，合着就等着今天这个时机来讽刺韩盛音。

韩盛音的脸白了白，但依旧保持笑容：“哟，你知道的事情还挺多，不过今天，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这只灵魂让给我。”

“那你就想想吧。”韩子归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骨刀，趁韩盛音低头的时候一下掷过去，同时开启缚魂袋作势要捕捉那只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的灵魂。

这是我们之前和韩子归商量好的信号，缚魂袋开启即释放其余灵魂，但现在显然已经用不上了。

韩盛音迅速地反应过来，在被骨刀刺中之前就死死地握住了刀柄，即使如此那细嫩的手腕上还是被划了一道，皮肉翻卷着，隐隐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茬。

可以想象韩子归投掷骨刀用了多大的力气，简直是要置韩盛音于死地。

就是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韩盛音，她踮起脚尖追上正在追捕灵魂的韩子归，细长的手指成爪状，像猫爪一样灵活地挥动着。

韩子归慌忙收回骨刀导致躲闪不及时，再加上韩盛音是从背后进攻的，导致他脖颈上被抓了一把，随后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下去。

情况不太妙啊。

我蹭的一下站起来，摸出来兜里的骨刀就说：“我们去帮帮韩子归。”

周行之却是飞快地拉住了我，努努嘴示意我蹲在草丛里：“不急。”

“我怕他打不过韩盛音。”

“死不了。”

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周行之这话说的特别冷漠，就好像韩子归是一个路人，两个人的交情浅到只有一面之缘。

骨镜中的画面显示，韩子归此时已经被攫住了，骨刀也从他手里再一次转移到韩盛音手中，而韩盛音眼疾手快，手腕轻转将骨刀投掷出去，准确无误地定住了那只灵魂。

做完这些就像是大功告成一般，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然后舔了舔嘴唇开始食魂。

韩子归瞅准机会吹起骨笛，顿时其他五只灵魂从不同的方向飞过来，如一阵旋风一般瞬间将韩盛音和她的黑猫包围。

黑猫急了，死死地护在主人跟前，韩盛音食魂之时异常虚弱，碰到这样的情况自顾不暇，更别说是保护好她的黑猫了。

结果就是只能亲眼看着黑猫被那些灵魂活活地撕碎。

临死之前黑猫的眼神异常凄冷，但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是给了韩盛音一个交代也让它自己心安。

“好啊韩子归！你居然给我设了一个局！”

韩盛音捂着胸口喘息不停，像是个病入膏肓的哮喘患者，即使反应如此剧烈，那些近在眼前的灵魂于她而言仍旧像是美味佳肴一般，让她忍不住将它们全部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