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羡慕之感从黑鸦的眼角流溢出来，他搓了搓手，道，“哥哥是个很倔强的人，从来不肯服输，很有自己的想法。有一段时间就因为他的想法和父王很不一样，于是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正好当时有个杀手团正在招募人员，他就匿名加入了那个团体，在里面待了八百年。从第一次暗杀到座上宾，他仅仅用了三百年的时间。确实他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最终父王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毕竟杀手这个职业太危险，完全是在卖命。于是派人将他带到府上，两个人的关系就一直僵持着，也不知道……父王现在还好吗。”

“还……好。”我十分勉强地说，“前段时间我们去看望墨虚大人了，没事的。”

周行之这个大骗子，之前跟我说前任冥王对于他们的训练十分残酷，还有训练场什么的，才造成了他狠戾的一面，结果呢！

竟然是他身为叛逆少年偷偷地跑出了家门，只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

要命的是，我又想了想他这个行为，非但没有太多的反感，反而是觉得很可爱。

没救了没救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又从黑鸦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周行之的事情，比如他喜欢冥府的一种月亮花，在冥府冬冽泉边有一片月亮花海，曾经的冥羽和屏幽就在那里约会过；比如他想要让自己变得几近完美，就去学习画画去读书……

直到什么都好。

我倒是觉得那种生活太累了。

也许周行之一直以来都挺累的，背负的东西太多，始终不能一身轻松地去浪迹天涯，他做不到这么潇洒，但是黑鸦说现在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在没有遇到我之前，周行之是一个闭塞的人，他的朋友只有两种，一种是关系特别特别铁的，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情都能一起做；另一种就是不熟悉的人。

对于前一种人，他绝对可以两肋插刀，对于后者，那就是毫不在意，甚至生死都不能让他眨一下眼睛。

只是周行之的朋友实在是太少了，多年以来就只有鬼冽和红药两个。后来他和红药又闹得有些僵硬，仅有的朋友就又少了一个名额。

“嫂夫人，你真的就是他的救赎。那段时间他一直在黑暗之中堕落，杀人如麻，甚至险些走上歪路，也就在父王将他召回之际，你才奉命去教他治愈之术。这其实只是一个说辞，父王真正想让你治疗的，是哥哥的心。”黑鸦说得很是真诚。

我挑眉：“看来我还得谢谢墨虚大人了？合着我与冥羽的相遇都是他的预谋？”

“不管怎样，现在你们总算是修成正果了。”黑鸦咬紧下唇，哀伤在眼眸之中凝结着，“可惜我没能去参加你们的婚礼，然而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就要消失了。”

“为什么？”

“鬼泣设置的术法。”他对着那一池浑浊的水流努努嘴，“如果我不离开池子，身体就会被渐渐凝固掉，最终成为一尊泥塑。若是我离开了池子也不会活太久，因为离开的瞬间这池水会吸取我绝大部分的鬼力。现在你能看到我，还是因为我哥利用自己的鬼力让我成型，不然可能现在这世上就没有黑鸦了。”

他无可奈何地摇头，末了半跪在地上，自言自语：“这就是我的命，嫂子，这就是我的命啊！”

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好。

后来的气氛都变得很沉重，我怕说出什么话又刺激到黑鸦，就干脆闭口不言，他也是如此，同时眼神涣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在地宫里待的久了我基本上没了时间概念，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倚着石壁发呆。

黑鸦在地上写写画画，过一阵子就把写下的字迹擦去，好像很想在这世上再留下一些痕迹。画着画着他骤然抬头，像是小兽嗅到了天敌的气息，撒丫子就朝我奔来：“嫂子快走！有人来了！”

不能让别人发现我已经知道了黑鸦的存在！

黑鸦为我指了一条路，他自己则是跳进了水池继续保持着从前的样子，我回过头来就朝那条路跑过去，去了之后就后悔了。

密密麻麻的藤蔓在地上缠缠绕绕，如蛇一般缠住了我的脚踝，并且继续向上、向上……就快要将我整个人都缠绕住了。

我还保持着跑步的姿势，脚下却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只能被迫停止。

“少夫人。”

苍老而又冷冰冰的音色。

我下意识地升调“嗯”了一声，扭头一看，发觉是一位年龄比较大的鬼差，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幸亏不是鬼泣本人。

“大人让您走一趟。”

我按照正常的戏路，继续扮演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喂，你们家大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抓我？信不信我让冥羽把你们这地方给拆了！”

我故意把声音放大，几乎是用喊的，就是为了让黑鸦听见，让他知道现在我的情况。

“少夫人去了不就知道了。”

老鬼差不由分说摁住了我的肩膀，奇怪的是，那一丛丛灰白色的藤蔓好像认主似的，居然摇头摆尾两下就渐渐退去了。

如此，我又被蒙上了双眼，只能跟在老鬼差身后缓缓离开地宫。

黑布被拉扯下来，我发觉自己身处于一处厢房，床榻茶几梳妆台应有尽有，打开的半扇门有一道人影闪过。

那灰色镶白边的衣袍，一看就是冥府大臣的标配。

我抱起双臂细细查看门边的动静，正欲开口把那人喊出来，却见鬼泣抚着胡须大步流星地过来，同时不怀好意地打了个招呼：“少夫人。”

我便笑：“鬼泣大人，咱们都是熟人了，没必要这么讲究。”

“那好，少夫人向来心直口快，那老臣不妨跟少夫人讲讲情况。”鬼泣坐在摇摇晃晃的藤椅上，优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享受般的微眯着双眼，“现在冥羽派出大批人手来找少夫人，老臣府上已经被搜了三遍，可惜的是任何发现都没有。只不过他怎么能想得到，老臣会把少夫人放在地宫呢？”

我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听他说话，他却忽然停了下来，一手托腮凑了过来，脸上的阴险沉沉如同阴云：“少夫人在地宫可有什么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