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跛子曾经说这是一个使命，也许在他心目中，能被女岐选中是很荣耀的事情吧。当韩子归问他怎么死的，他说是自杀，实际上就是因这个任务而死，因为早在他答应女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死，但还是心甘情愿地去完成任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自杀。

待我们传阅完毕，村长将村志用牛皮纸袋包好，恭敬地放在一处画像前面。

画中的人衣带飘飘面容和善，身边簇拥着九个样貌不同的孩子，肯定就是女岐了。

村长上了一炷香，带着我们去了祠堂。

祠堂的位置非常偏僻，要绕过一座小山头才能到达，也难怪我们上次来没有见到。

山石掏出来的洞里，有一座石刻雕像，和刚才画像里的人一模一样，只不过雕像的身边没有那九个小孩子。

村长“扑通”跪在地上，对着雕像拜了三拜。

“天神女岐，请您原谅，我身为村长本不该把村里的事情告诉这些人，但他们实在是扰得村里不得安宁……今日里我带着他们来向您赔罪，要杀要剐，任您处置！”

经过了周行之的提示，我始终低着头，更没有去直视女岐的双眸。就在村长话音落下的时刻，有两道红光倏地闪过。

我转了转眼珠，余光顺着一抹红色游走，顿时惊讶地发现——这光芒是从女岐眼里发出来的！

强大且无形的力量袭来，我躲闪不及身体向后飞去，尽管有周行之护着，还是狠狠地撞击在山石上，后背硌得生疼。

与此同时，韩子归他们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伤害。

唯独村长安然无恙，他双手成喇叭状，对着村庄的方向一声大喊：“天神女岐现身！准备祭祀！”

村民大声应和，此起彼伏的号子在山谷之间回荡。

“嘿呦、嘿呦……”

仔细听来，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带着神秘的韵律，把我们引向死亡的边缘。

不多时，村民们架着两只白山羊过来了，青壮年男子手里一律拿着铁锹，杨老六却没有，他左手持一把尖刀，右手提了一袋米，从人群中走出来，把刀递给村长，由村长亲自动手宰杀两只羊。

温热的鲜血洒在土地上石头上，羊不断地挣扎，四蹄在空中乱蹬，很快就咽了气。

村民们在女岐塑像之前半跪着，所有人的位置都颇有讲究，看起来像是一个阵法。

我们几个人被挤在最后，也依照他们的样子半跪着。

村长取了一斗米埋在女岐面前，恭敬地跪下来，问：“天神女岐，南山村请示，是否可以取出遗骨，将您请出？”

女岐的雕像竟然诡异地露出了笑容。

“谢天神批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着村长朝某个方向走去，我们悻悻地在队伍最后面行走。

我本来就路痴，在山里就更分不清方向，只能紧紧跟着他们保证不掉队。

韩子归嘴里念念有词，在方艳额头画着什么，说是这样可以让她保存体力，不至于身体虚弱导致晕厥。

“他们要去坟地。”

周行之望了望四周的景象，做出了判断。

去坟地……刨坟吗？

脑海中又浮现出婴灵进入坟包，不停地把南跛子的遗骨扔出来的情景。

日上三竿，我们总算来到了坟地。

这一次人多势众，阳光又十分强烈，阴森之感锐减。

他们在南跛子的坟包周围站定，围成一个圈，村长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挥动铁锹开始刨坟。

当初冥思苦想刨坟是一种怎样的信息，到头来居然是祭祀用的。

南跛子的遗骨被装进了一个木盒子，四四方方，不由得让我想起方艳收到的快递盒子。

再度回到塑像前面，有人取出两股粗绳子，生生地把我和韩子归捆了起来。不过有周行之在，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也可以解开绳子，所以我们都没有反抗。

张帆则不同，他使劲地扭着身体试图从绳圈里钻出来，也是无济于事。

当村民取出绳子要绑方艳的时候，张帆忽然大叫起来：“不要绑我老婆！她是个孕妇你们没看见吗！”

那人理都不理，三下两下把方艳绑上了。

张帆好像预感到什么，对着我和韩子归吐了一口唾沫：“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非要来这种鬼地方，我老婆也不用遭这份罪！什么鬼胎，我看就是你们胡诌八……”

有人听着吵得很，直接一个布团塞进他嘴里。

“在天神面前还敢吵闹！”

我与韩子归面面相觑，心里忐忑不已，不知道即将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那么强大的力量，所谓的守护神一定是存在的，但至于是不是女岐，是不是天神，都很难说。也许是某个孤魂野鬼在此作祟，只不过比一般的鬼魂要强大罢了。

有女人从村里带来了火种，村长把装有遗骨的木盒子放在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台上，一手举着火把，慢慢地将盒子点燃。

起初火很小，只有细微的“毕毕剥剥”声，不知哪儿来了一阵风吹到火上，火苗大了很多，整个木盒都在熊熊燃烧。

村长做了一个抛洒的动作，一些粉末状物质迎风而飞，落在火上。

“天神女岐，请问您来了吗？”

火苗跳跃扭曲，居然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字——在。

她在这里！

村长欣喜不已，双手合十继续说道：“这四人两次闯进村子，意图打听使命之事，我等将其奉上，任由天神女岐裁决。”

又一个字在泛黄火焰中呈现出来——好。

于是，我们四个人被推到队伍最前面，距离女岐最近，距离火也最近。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火焰炙烤着脸颊，甚至险些烧到眉毛。

没有人敢抬头。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连瞥都不敢瞥一眼。

周行之跪在我身边，也是如此。

一抹米色衣袂从我眼前闪过，白玉一般的手从袖间伸出，只轻轻一挥，便有一股力量将我和周行之甩到边缘地带，“嘭”的一声巨响，震得我心肝肾都跟着疼。

然后甩过来的是韩子归。

太强大了，我们即使有一丁点所谓能力，在她眼前依然如蝼蚁一般，完全不能相抗衡。

她不是鬼，她身上散发着强韧但柔和的气息，这绝对不是有着深深执念的鬼魅能够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