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了几家，依然是没有南跛子生前的半点消息，好像南跛子这个人就从来没在南山村出现过。

周行之好像明白了什么，推测说既然确定南跛子就是村子里的人，肯定有人认识他，而这么多人都闭口不谈，也许是不肯说，也许是不敢说。

这个村子里，一定有让村民们忌惮的东西。

临近村尾，又到了那名妇女的家里，还记得上次就是她告诉我们南跛子已经死了，今天说不定也可以从她那里获得什么消息。

大门开了半扇，院子里有一方石桌，四个石凳子，妇女就坐在其中一个凳子上，听着收音机的戏曲频道。

咿咿呀呀的唱腔入耳，妇女大概听得入迷了，头颅也随着节奏摇摇晃晃。

我抓起门环叩了叩门，喊道：“大姐！”

听到响动，她茫然地抬头，也看见了我们这一帮人，但理也不理，马上就垂下头去，继续摇摇晃晃。

不愿意理我们了吗？

韩子归直接就进去了，冲着院子大喝一声：“有人吗！我们过来问点事情！”

紧接着，堂屋传来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回应：“谁啊！干什么的！”

我也大着胆子进了院子，亦步亦趋地到了那大姐的跟前，她头发蓬乱眼神涣散，动作也不由自主，很像是受刺激后失了神智。

“城里人？”男人大概是妇女的丈夫，他疑惑地打量着我们一行人，眼中立刻充满戒备，“你们想问什么！”

“您认不认识……”

“这位大姐怎么了？”

直觉告诉我，如果跟他说明来由，他肯定会把我们扫地出门，所以我趁着韩子归还没说完，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冷哼一声：“婆娘不听话，遭报应了！”

“为什么这么说？干嘛不带她去医院看看呢？”

“你是什么人？”

我从包里取出铭牌亮给他看：“我是医生，负责下乡来进行义诊的。”

幸亏在附属医院见习的时候，老师非要给我们办铭牌，当时还不情不愿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男人估计也不懂，一看我穿着白大褂的照片就问：“我最近心脏有点不好。”

我连个听诊器也没有，通过他陈述的症状大概跟他讲了讲，最后特别强调如果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去医院检查，千万不能硬撑着。

破天荒的，周行之居然夸了我：“夫人，你真行！”

身为一个演技派，我迅速地把话题转移到大姐身上。

“您能不能具体说说，这位大姐是因为什么病成这样？”

“她就是自作自受！”

“怎么说？”

“姑娘，你是城里人肯定不知道我们村子的规矩，既然答应了天神的事情，就一定要去遵守。”

“天神？”

都什么年代了，这村子里居然还信仰所谓的天神？

但是联想到南跛子口中的“使命”，我不禁眼前一亮。

“这位天神，一直守护着村子吗？”

“对。传说天神嫉恶如仇，每六十年一个甲子，天神就会现身人间，从而挑选一个合适的人为她做事，被选中的人自然是荣耀的，但是事情完成之后，他就会死去，可以葬在祖坟，但不能立碑……”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赶忙摆摆手想把我打发走，“你不是医生么，准不会相信这些事情，讲了也对你没什么用，该干嘛干嘛去。”

“大哥，再讲讲呗，我平时就喜欢搜集奇闻异事，准备业余写个小说来着。”

张帆夫妇起初可能觉得在这一家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就一直在门外没进来，但见我迟迟不肯出去，张帆就搀扶着方艳走过来了。这一来不要紧，男人看到形容枯槁的方艳之后脸色大变，使劲地搡了我一把。

“出去出去！快出去！”

我还在努力地做最后的挣扎：“大哥，再讲讲再讲讲……”

男人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那个样子让我想起了横眉怒目的张飞。

“讲什么讲！我刚才什么也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男人一甩手臂，指向目光呆滞的方艳，“想给她治病是吧？没门！上次来的人就是你们！都怪我那天不在家，我婆娘又是才改嫁过来，不听我话遵守村里的规矩，不然怎么会让你们害成这样！”

这么说，是因为大姐把南跛子已经死了的事情告诉了我们，她才会变傻？

我异常内疚，忙说：“我们可以把她带到城里，找好的医生……”

“滚！别在这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杨老六今天也不让你们赔偿，你们听着，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周行之附在我耳边说：“她魂魄缺失，治不好。”

一行人悻悻地离开了杨家的院子。

兴许是杨老六叫喊的声音太大了，引起了一些村民的围观。

一名老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感慨万千：“这闺女怎么就不信天神呢……我们明明对天神做出了承诺，就一定不能说啊。”

不能说，不能说，难怪问遍整个村子，没有一个人肯说出任何有关南跛子的消息。

韩子归揪住一个男人的衣领，毫不客气地说：“村长在哪！我要见村长！”

可能韩子归看起来太凶，那人没做挣扎，指向了人群中的一名老人。

老人鬓发斑白，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了，但是精神矍铄健步如飞。

初步了解情况之后，村长带我们去了家里，拿出一本村志让我们传阅。

上面记载了村民口中的“天神”，也就是女岐的一些信息。

女岐，即为“九子母”，《楚辞诽煳省分杏幸痪228“女岐无合，夫焉取九子”，后来有一种说法，即女岐的九个孩子均为收养。

传说女岐很喜欢南山村，觉得村民淳朴善良，于是决定守护这个小村庄。除了庇佑村民之外，每六十年，女岐会幻化为不同的模样来到人间，但只有被她选中的那个人才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而一旦被女岐选中，就意味着那个人必须完成女岐交付的任务，即使这个任务会让他失去生命。如果被选中的人因为任务死去，正如之前杨老六所说，不能立碑，村民也必须守口如瓶。不然的话，轻则痴傻，重则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