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他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想要转过身来，然而他身体周围的水都已经冻结了，将他整个人禁锢在原地。

动弹不得。

周行之走路带风，水红色的衣袂在空中翻飞，黑色发带将长发束起，从后面看起来美得像是古风手绘。

他轻启薄唇，语气淡漠，隐隐藏着杀伤力：“鬼泣大人，近来如何？”

“冥羽，我都已经履行承诺给了你迎春蛊，你还想要我怎样？”鬼泣依然保持原样目视前方，但跳动的颈动脉暴露了他紧张的心情。

“把你怎样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周行之抱起双臂俯视着他，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夫人，你说……应该怎么对待鬼泣大人？”

“什么？”

显然，鬼泣突然听到关于我的话语有些意外，他试图把身子转过来，却只是发出了轻微的动静。

我只得疾步跨进了他的视野之中，甚有礼貌地笑了笑：“鬼泣大人，今日里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

“哼！”鬼泣眯了眯眼，十分不屑地往池子里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都是因为昆那个小子，整天沉溺于儿女私情，若不是他拦着我，我早就把你千刀万剐了！”

“鬼泣！”

周行之的眼里冒出了火光，他挥一挥袖，嗖的一下从袖间飞出了一支利箭，正正地刺在了鬼泣的胸膛之上，不过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没有刺中他的心脏。

他是故意为鬼泣留一条命，好慢慢地折磨他。

反正不急。

周行之拍了拍手，冷漠地说：“你莫要忘了，还有我护着夫人！”

“冥羽，你这是有求于人的样子吗？”鬼泣干脆卖弄着他最后的价值，不要脸地说，“迎春蛊可是需要下蛊之人解除蛊毒……除了我之外，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解得了屏幽身上的蛊毒。”

“这么说鬼泣大人还以为自己具有价值？”周行之的眉梢翘起，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鬼泣还胸有成竹，仿佛拿定了主意冥羽不敢对他怎么样，他抚了抚胡须，道：“难道不是吗？尊夫人的性命可是掌握在我的手里。”

“那可未必！”怒气从周行之的眸底燃起，不过仅仅是一个瞬间就消失了，他现在还不急着杀鬼泣，反而是沿着水池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末了，他的眼神漂浮在那一滩池水之上，喃喃自语：“我记得，之前你就是这么对付黑鸦的。”

是的，黑鸦在这水池中被困了三百年之久，那么长久的时光之中，始终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陪他说话，他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孤独寂寞，冰冷阴暗。

他生命里最后的那么一段时光，一直是这么度过的。

“鬼泣，我已经在这附近布下结界，不经过我的同意没有人能够进得来。”他举起右手，轻微“啪”的一声响起，顿时有一根鞭子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周行之在地上挥了一下，一声脆响过后，地面便是被震得裂出了一个口子。

他挥鞭子的时候距离我很近，但这两下都是巧妙地避开了我的位置，不得不说，他的手法相当好。

周行之回眸给了我一个妖娆的笑颜，尔后阴森森地说：“夫人，看好了。”

我扶着光滑湿冷的石壁，刹那间觉得眼前的这个周行之……和记忆里面的他有那么些违和感。

“啪！”

重重的一下抽在鬼泣的后背上，那单薄的衣衫破了，露出一道长长的鞭痕。

周行之还停留在挥鞭的姿势上面，半蹲在地上，右手高举着，而长鞭从一块石头上打过去，那块石头竟然“咔”的一下裂开了，可见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刚刚那个声音像是过年放鞭炮一般，震耳欲聋。

鬼泣被这么抽打，竟然纹丝不动，他依旧端端正正地站在水池之中，我只能瞧见他的侧脸。那发白的眉梢微微皱着，但愣是一声不吭。

想不到鬼泣也是个硬骨头啊。

“这一鞭，是替黑鸦打的。”周行之一腔气愤几乎要涌出胸腔来了，但他还是在克制着，“罪人鬼泣，私自将冥府继承人黑鸦囚禁在此地三百年，其、罪、当、诛！”

后面四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昭示着周行之的愤懑。

黑鸦，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黑鸦……算是死在了鬼泣手里。

“啪！”

又是一鞭子挥下去，不知道是用尽过大，还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周行之垂下来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抹了抹嘴角，咬牙切齿地说：“这一鞭，是替我母亲打的。罪人鬼泣，撺掇诸多大臣毁掉我母亲的声誉，为了得到鲛人的力量而率领手下大肆捕杀鲛人，你可知罪！”

周行之死死地握着手中的鞭子，抬起头来逼视着鬼泣的双眸。

即使落魄到此等境地，即使身上的皮肉被鞭子抽得翻卷起来，鬼泣依然定定地迎上周行之的目光，时至今日，他的眼中没有后悔没有悲哀，有的只是暴风雨来临时候的平静，以及……冷漠。

他仰起头，依旧是不屈不挠：“鬼泣不知！”

“再问一遍，你可知罪！”

周行之小幅度地挥了挥手中鞭子，脆响过后，鞭子带起了一片灰尘。

“鬼泣不知！”

周行之怒了，干脆站起身来，扬手就是一鞭子，不偏不倚正打在鬼泣的脸上，从太阳穴到嘴角的皮肤都被打破了，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

这一鞭子夹带了一些鬼力，周行之停手之后，我还在伤口处瞧见了丝丝缕缕的蓝芒。

“嘶……”鬼泣倒抽了一口凉气，但还是坚持着说，“鬼泣……不知！”

“不知？！”

这下周行之是真的被激怒了，他倏地一下腾空而起，飞跃到鬼泣上空，死命地握住了手中的鞭子，一下接着一下抽打着，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视野之中是重叠的鞭子影像，而且越来越密集。

我不知道他打了多长时间，只是最后他打得累了终于停手，鬼泣已经是面目全非，身上的衣衫也都烂掉了，只能从外形上基本判断出来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