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悄悄地起身，蹑手蹑脚地到了窗边，食指在窗户纸上捅了捅，不料力气有点大，指尖直接伸出洞去，冷不丁地就被一只手给握住了。

我想要撤回来然而已经晚了，那人死死地握住我的手：“秦小布，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程一泽，大晚上的你干嘛这么吓人？”

真是的，我还以为是哪只鬼过来了，吓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程一泽松开我的手指，压低了声音说：“我遇见鬼了。”

“嗯？”

隔着窗户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我干脆拉开门栓让他进来，拉长的“吱呀”一声让我浑身为之一振，开门声在暗夜之中居然这么明显。

等他进了屋，我还特意探过头去看了看门外的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但愿韩家人没有发现我们三个人的异常情况。

我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搓了搓手看程一泽尴尬地站在床边，而周行之正在穿衣服，我莫名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两个是小情侣，而我误打误撞瞧见了这么一副场景。

于是干咳一声：“喂，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程一泽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根本没有受到惊吓的模样，“就是睡觉的时候老感觉有人在叫我，是那种飘飘悠悠又很轻很轻的喊声，好像是让我去什么地方，我不答应，她就要威胁我。”

我打了个呵欠，泪眼朦胧地看着程一泽：“那可能是你妈想你了，所以叫叫你。”

“太恐怖了吧？我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本来是不打算搭理那个声音的，结果睡着睡着就更加过分了，居然有一双手在我头上摸来摸去。”程一泽两手一摊，“我实在是睡不下去了，所以才过来找你们聊聊天，也好驱散心里那种毛毛的感觉。”

“没在你身上摸来摸去就不错了。”周行之终于穿好了衣服，两手撑着床跳下来，直接就是一句吐槽。

程一泽很是无语，翻了个白眼没跟他计较。

今天的月光不错，透过窗户纸照在程一泽的脸庞上，颇有几分朦胧之感，显得他帅气非常。

我在恍惚之间望了望窗外的一轮圆月，却是在门边发现了一个影子，这次和程一泽的那个黑影不一样，是个白的。

心里咯噔一下。

我戳了戳周行之的胳膊肘，他默不作声显然是已经觉察到了异样的情况，于是转了转手腕，一副不服来干的姿势：“谁？”

没有人说话。

那个影子侧了侧，闪在了一边，好像这样我们就看不见它了似的。

空气凝滞起来，周行之继续问：“是谁？出来！”

“冥羽大人……”

一个细弱的女声，听起来很是苍老，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如果她真的是人的话或许我还会怜悯一下，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我耸耸肩，觉得她战斗力应该不强，于是鼓起勇气问：“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我找阿泽。”她倒是诚实。

“是岁神让你来的吗？”

“是。”

还没等我们说话，程一泽自己就先开口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阿泽，岁神大人是真心让我来请你的，你如果不走我没有办法完成任务，会受很严厉的惩罚。”她说得很是诚挚，弄得程一泽有点不好意思。

周行之摆了摆手示意她进来，无奈她非常坚持，愣是要站在门外，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允许了，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不多时她又开始争取机会：“阿泽，岁神大人非常看重你……我必须要把你请去岁神洞。”

“我和岁神什么关系？”程一泽有点紧张地扣着双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缝里的白影。

估计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答案，只不过需要证实。

老鬼幽幽地叹息一声：“岁神大人自始至终最为牵挂的人就只有你啊，正因为她觉得以前亏欠了你，才非要帮你还魂，其实那是不被允许的事情……你不明白岁神大人为你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我这不是来看她了么。”程一泽低眉，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儿，“你先走吧，该去岁神洞的时候我自然会去的。”

“可是阿泽……”

“你走吧！”程一泽说得坚决，老鬼估计也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挽留住他，于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那抹白影分外落寞。

程一泽忽然叫住了她：“那个，顺便告诉你们岁神大人，如果要让我过去，麻烦用个温柔点的方法，我胆小，经不住吓。”

“好，我会如实转告的。”

等老鬼彻底地离开，程一泽抱起脑袋挠了挠头，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我看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就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边。

程一泽接过玻璃杯，蓦然抬头苦涩地笑了：“我忽然觉得跟你们过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岁神显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和蔼可亲，韩家村的水也挺深的，如果我在这里丧命了该怎么向家里交代？我的父母、爷爷奶奶，肯定都会为我难过。”

他这些话着实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我也是个人，也有父母亲人，说实话一步一步走过来，我什么都不怕，就怕牵扯到自己的家人。

毕竟血脉相连，那些生我养我的人，我不愿对不起他们。

于是我面对程一泽鞠了个躬，发自内心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本来是不想让你牵扯到这件事情上来的，但经过我们上一次的调查，岁神对你确实很是在意，所以……我们认为你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说白了周行之还是比我重要得多，对吧？”程一泽抬头看我，那晶亮的眼睛闪闪烁烁，像是天空中挂着的星星，但我却因此更加内疚了。

因为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不敢看他，就把头偏过去看着窗棂，冷不丁地一双温暖的手覆在了我的手上，他轻轻一扯，我毫无防备，直接撞上了他的肩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