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哪儿去？”我忽然激动起来，死死地攥着那碎瓷片，一任手心里血液顺着纹路滴落下来，血腥味儿顿时弥散在祠堂里，“师兄，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如今可以说是全世界都失去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不想再去牵扯你们那些是是非非。回不去了，周行之都不在了，我还能回到哪儿去？你放过我吧，该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我替你找到了海宫，现在你又借机扳倒了周行之，我只是一介小女子，你还想让我怎样？把我儿子也夺走吗！让我生生世世都困在这么一个地方，不老不死，永远经受心灵的折磨吗！”

“屏幽……”他欲言又止。

我丝毫不理会他的言辞，继续我的控诉：“昆，如果说我当年年轻，的的确确是喜欢听甜言蜜语，也是受了几分冥羽的忽悠，但过去了这么多年，难道我还看不清自己的心吗！我爱冥羽，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爱，你不会明白。我在人界即使没有见过他，也总会有一些习惯改不掉，一些宿命的感觉一直萦绕在我身边。大约从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至少能够看透自己的心。一直到后来他的出现，案按理说我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人，是不会去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但我就是信了，而且就在他跟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有了一种强烈的直觉，他就是那个人，那个多年来出现在我梦里的人，那个我一直在等的人！那种感觉……说是刻骨铭心并不为过。我与他，深情早已经被刻在了骨髓之中，永生永世都无法忘却。”

我戳了戳自己的心脏，发自肺腑地说：“算起来我和他已经认识了三千年，在这之间，我们两个的生命已经融为一体，他死我死，他生我生……”

说到这里我忽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细想，因为昆打断了我的话。

他捡起一片茶盏的碎片，狠狠地掷在地上，话音和瓷片落地的声音相映：“屏幽！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和你认识多少年了！当初要不是因为他横刀夺爱，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都是他浪荡不羁，逮住小闺女就说遍甜言蜜语，这才给你洗脑了。”

为此我只有一句话要说：“如果要在一起，那早就在一起了。许多年来我一直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当你遇见真心喜欢的那个人之时，不需要其他的言语，只是看他一眼就一定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会在第一时刻知道，那个人就是对的人。其余的，不过是陪衬。”

“屏幽！”因为生气，昆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怒吼一声，一拳头砸在了墙上，“来人啊，把屏幽给我绑走！”

“是，大人！”

顿时有几个身着黑袍子的壮汉过来，不由分说将我扛了起来，另一个抱着小言，愣是把我们带回了海宫。

在海宫我几乎绝食，看见再好的食物也没有食欲，小言见我每天都跟冬眠了似的不动弹，也就趴在窗前和我一起发呆。

我虽然不吃东西，每天却还是坚持着喂小言吃东西，这小家伙倔得很，无论怎么喂都不肯吃，还振振有词：“只要娘亲不吃，那小言也就不吃。什么时候等娘亲开始吃东西了，小言再吃。”

“熊孩子，还真是有你爹的风范……”我笑着拍他的脑门，下意识地说出“你爹”两个字，嘴角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

周行之啊，你看小言多么像你，有时候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我甚至就能看出来你的影子。

这也是最让我伤心的地方。

是夜，小言窝在我怀里睡着了，桌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出了我们母子二人的身影。不知为何小言比我想象中要坚强，本以为他会大哭大闹，毫不讲理地弄得天翻地覆。然而没有，小言不仅坚强，而且还反过来哄我开心。

超出了我想象。

忍不住去想周行之小时候，会不会也和小言一般，不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这么淡定，像是一个懂事的大孩子。

我爱怜地摸着小言的后脑勺，轻轻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我的神经顿时绷紧了，眼神如同利箭一般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其实是想看看是不是周行之回来了。

但入眼的是一个弓着腰的影子，我不禁黯然神伤，觉得自己真是神经了，周行之明明都不在了，我怎么还能期盼他再次归来？

老鬼穿越门板瞬移到我的床前，他负手而立，一脸的不悦被月光衬托得格外明显。

我抚着小言的脸颊，故意问道：“我一直很好奇，这里有结界，老爷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在怀疑我？”老鬼的双眸里窜出了熊熊怒火，“他们在四处调查我的行踪，明明我一直在帮你，为何你非要怀疑我？”

“帮助吗？”我微微喘着粗气，轻咳几声，道，“偏偏就是因为老爷子的帮助太多了，我承受不起，所以……产生了怀疑。”

既然他都已经来了，我们不妨把话说清楚。

老鬼抱起双臂，指尖不安分地捋了捋一缕灰白发丝：“说说看。”

“首先，您老人家太厉害了，无论我在什么地方都能找得到我，就连海宫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都能来去自如，而且在我告诉昆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要抓捕您。然后……您的帮助太及时了，偏偏就在我身中蛊毒痛得死去活来之际，您出现了，给了我那么一个小瓷瓶。起初我不敢吃您给的药丸，但被疼痛逼得没有办法，情急之下用药丸平息了疼痛。后来的确是不疼了，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恕我脑筋比较迟钝，暂时还没有想到。”

老鬼一声轻笑，提醒道：“没觉得在服用药物之后，你和幽冥菩提融合得更加彻底了么？”

我恍然大悟，一句话脱口而出：“正是因为那时我吞下了一瓶药，所以才看清了海宫的通路，所以……”

引导他们一路来到了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