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太后关怀,云妨觉着,好多了。”云妨依旧弱弱的靠在床头,除了语气中有了些力气,旁的也瞧不出什么别样。
太后见她原先唇红齿白天姿国色的一个妙人,却一夕间失了所有色彩,只剩苍白一片,胸腔不免有些疼惜。
“哎,是哀家没照顾好你。太医,”她高唤一声,“姜小姐的病情如何了,若不尽全力医治,哀家便要了你脑袋。”
太医最怕的就是这句话,医者有命,并非凡人,治得好与不好也不单单只靠他一双手啊,可是上头主子可不这么认为,于是他扑通跪下地,浑身打着摆子:“回,回太后,姜小姐只是入水感染了风寒,眼下已有好转的趋势,可,可仍需时间调理,只要好生将养,不日便可大好了。”
太后这才放下一颗心,“行了,哀家知道了,下去煎药吧。”
太医领命退下,井绫替太后斟了杯茶递上:“太后请先喝杯热茶吧。”
井绫是第一次跟云妨进宫的,平日也不常得太后召见,甚至可以说,太后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可见眼前这姑娘,眼波琉璃,样貌端正喜人,是个讨喜的面相,于是抿了口茶问:“这是哪家的女儿,哀家是第一次见你把?”
井绫屈膝点头:“回太后,小女井绫,是第一次参加太后的赏秋宴。”
太后点了点头:“怪不得,哀家瞧着眼生得很。”
这时,云妨怯生道了句:“井绫姐姐与云妨交好,这次也全赖姐姐细心照顾着,还好得快些。”
太后赞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井绫几眼,“倒是个温婉娴静的好孩子。当真辛苦了。”
“云妨遇不测,我也心急如焚,若不在一旁照顾着,夜里也难以安心入睡。”井绫道。
太后对井绫饿是赞赏有加,从眼神里流露出的笑意便已可知。
寒暄了几句后,太后正了正脸色问向云妨:“妨儿,你同哀家说实话,可是你推了那白小姐落水?”
井绫和云妨虽颔首,两颗心却都不约而同的向上一提。
果然,不知是白瑾妍自己说的,还是旁的人说的,当时在场的三人,总也脱不了干系。
云妨心中的寒意比之井绫更甚。她知道不是太后疑她,是整个皇宫疑她。这件事总得要一个说法。
她微微低了首坐直了身子,语气了然清明:“回太后,云妨自知妄语同害人所带来的果报有多重,当日白小姐因何落水,云妨果真不知,只是在她落水那一瞬,云妨救人心切,也顾不得自身安危,一并跳了下去。”
太后点着头若有所思。她实是不肯相信云妨会害人的,只是心里仍然存疑,若不听她亲口说出,也无法释然。
井绫见太后不语,以为太后仍然心存疑惑,也发声替云妨解释道:“禀太后,云妨所言句句属实,当日我俩独自在湖边喂鱼,那白小姐也不知从何处而来,上前便要同我们一起喂鱼。只是话语尚未说得两句,白小姐便惊呼一声跌进了湖里,也不知是为何故。”、
至此,太后深信不疑其他了,她又看向云妨:“孩子,哀家不是疑你,只是那白小姐当日被救上来时,信口就道是你推她下的水。哀家自是不信,可旁的人却未必啊。”
云妨的心一点一点被冰霜瓦解,她早就猜到,白瑾妍岂会就此放过她。如此污蔑是何居心,已经不用猜就已知晓了。
好在她跟着一同跳下去的举动是明智的,虽然因此落了一身病,但也总比被人疑心强。若她此刻还是好好的,保不准这样的罪名就扣实了。
她心胸虽寒,却也不好在太后面前露了山水,“是,云妨明白的。太后疼惜我,可旁人未必,此事总得有个说法,否则落人口实,也会令太后左右为难。”
太后这才稍微松了松面容:“妨儿明白就好,只是,也让你受委屈了。那白小姐兴许是落水昏了头,才会胡乱说是你。待她好转,哀家会让她当面同你说清楚的。明明她在水里泡的比你久,却好似受的病比你还轻。”
至于为什么,云妨自然清楚,那个白瑾妍,自然有过人之处,否则又岂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同她作对。
“许是云妨自小就身子弱,劳太后费心了。”
太后莞尔轻叹:“这是说哪儿的话,哀家只是心疼你。你也别忧心这事了,自有哀家为你做主。不过。”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纠结,云妨抬眼疑惑的看她。
“不过,容儿那日来,同你说了什么?”
本来以为暂时将那人压入心底,自己就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可谁又知道,他早已无处不在。
即便看不到,摸不着,可是心里,却还有他辽阔的栖身之地。
太后见她蓦地沉默,知道定然是两情有所伤,猜想着或许是因为皇帝不赞成赐婚的关系,所以看上去才会如此忧色。
“容儿,都同你说了?”
云妨抬眼,眼神颤颤:“太后是指…?”
她也不知道太后知道的有多少,有多深,只是这件事,的确复杂得很,她与他之间,也复杂得很。
“容儿那晚求皇帝将你赐给他做正妃,可是皇帝,皇帝他,也没有立时应下,或许也有自己的顾虑,就把这事儿搁下了。”
太后只说了一半,并未将那晚的所有事情说与云妨听,她怕对她养病不利。
可她不知道,萧容早就说过了。
“不过你放心,容儿对你痴心一片,哀家瞧得出来。你暂且等等,哀家会为你们劝服皇帝的。”
痴心又岂会长久。上一世他同她也未必就不是痴心。只不过后来,这颗心便换向她人罢了。
“有劳太后费心了。云妨同殿下…”她顿了顿,“只是不敌一个有缘无份。”
终究说出来,剖露心中最疼的一处,她只觉眼前忽然一片空白。
是啊,世间最痛的事,不过一个有缘无分。
有缘你我一往情深,无份共不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