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凡不知道林贤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是觉得他难得倔强，眼神也难得这么坚定。
从前觉得扶不上墙的烂泥如今似乎有了什么变化，细微的，很是润物细无声的，路凡一时看不大出来，但是知道他是变了的。
路凡冷漠地想，啊，原来也可以成为这样，那为什么要等人走灯灭才这样？早一点改变说不定就没那么多事故了。
但他不会说出来，这些话活像长针，随便说一句就正中心口，路凡还不想林贤知道的一些消息没告诉自己之前就跳车。
虽然不管是觉得没意思自杀还是要去报仇，路凡眼里林贤这个行为和自杀还是没什么区别的。什么都没有的人去和一个浑身装满了武器脸上七八层面具的人拼命，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不过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也说不定。可惜林贤还有个妹妹林昕薇，路凡不相信他还真能放的下林昕薇。
林贤坐在沙发上，眼神飘渺不定，尽管他瘦的有点脱了形，还是好看的，甚至因为太瘦，所以有一种病态美，路凡眯着眼睛看林贤，总觉得他的脚踝一只手就可以圈起来。
说不定还绰绰有余。
路凡曾经去看过人体艺术展，路凡对自己的癖好没什么研究，平日里除了忙就是当镇宅神物，鲜少去接触这些东西。直到他留学时一个朋友邀请，他因为和那人还算谈得来，朋友可能勉强算得上，路凡也就去了。
那个艺术展是个小型展会，有些一言难尽，去的人都是圈子内的人，主题也很是有些一言难尽，路凡进去之后差点以为要开性趴。国外有时候会开这种，狂嗨一通，路凡比较厌恶这种，当时就想出去。
朋友却是解释并不是想的那样，说这也是种艺术，邀请他过来是想请他看看自己的作品，说得到了一个好模特。
很久以后路凡都想不通这是个什么理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邀请自己这个圈外人，命运它太过神奇，那次展览，其实或多或少影响了路凡。
他那天才知道是个smclub办的展览，圈子里有名的s会带着自己得意的作品过来，他朋友的属性路凡不知道，了解的也少，他以前一直以为这群人是虐待狂。他本来是准备扭头就走的，直到看见朋友说的那个作品。
路凡就留下来耐着性子听着朋友聒噪一些圈子里的基础知识，得知朋友应该是个sw（可s可m），朋友胳膊上有道伤痕，之前路凡一直以为那是他不小心受的伤，朋友说并不是，是他第一次尝试spanking时被打的。
路凡一直觉得那个展览对自己来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点儿像做的一个荒诞的梦，可他在那个光怪陆离的梦里，还是吸收了一点儿那些在他看来荒诞的事情。
朋友说的作品，是一个黑发及腰的少年人。朋友讲他已经成年，但是路凡看得出来，他可能会差一点，或许是他长得太有欺骗性。少年人满满的都是青涩的气息，单薄的胸膛十分白皙，看见路凡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大了，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
他冲人笑的时候，像是有一团火从心底突然亮起来，又噼啪一声灭掉。
他柔顺地被绑起来，朋友说那叫做什么什么，他说了一大串英文，路凡没耐心听，也不乐意去记，红色的绳子和白皙柔腻的肌肤，黑发落在背后，看起来像极了一面招魂幡，吸引人吸引的不得了。
路凡并没有觉得什么龌龊与肮脏，他看着最后被吊在半空中的少年，绳子往下滑落了一点，露出白皙手腕上红色的痕迹。
他觉得很美。
并不是说喜欢spanking和cb的人都是变态，他们可能有另一种发现发现美的角度，他们并没有同自己的作品**的习惯，这是规矩。那才是真正的色情服务，这只是用来欣赏。
有的人看一个人会比较喜欢先看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有的人喜欢先看腿，有的人喜欢看脖子，路凡就比较喜欢看脚踝和手腕。有的人觉得一个人留长发好看，有的人觉得短发好看，有的人觉得双眼皮好看，有的人觉得有双大长腿的人好看。而路凡本身就很好看了，所以他对脸没什么看法。
他喜欢纤细一点的，一只手握起来绰绰有余的关节，然而并不喜欢那些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少年感十足的，有一点腿肚子，常年锻炼所导致的纤细，他比较喜欢这个。
路凡低头看着林贤的脚踝，之前还嫌弃林贤的两条腿和竹竿一样，今天一看发现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大腿和小腿肚子还是相对有一点肉的，腿也比较直，脚踝看上去就很适合握在手里。
路凡不动声色地挪回视线，林贤似乎是没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他当然没法察觉，毕竟一直低着头。林贤只是觉得没人讲话，有些尴尬。
最后林贤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对路凡说道：“那什么，我现在……就说吗？”
路凡看了一眼窗外，点点头，林贤咽了口口水，低低得说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事故……我也没怎么认真仔细去查，直到我们家老管家……”他顿了顿，似乎有点说不下去。路凡敲了敲桌面，难得有耐心地等着。
林贤调整好心态，这才接着说道：“那天我正和他一起去我父亲名下的树林查东西，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想去证实一下，结果还没有到，就被车撞了。”林贤的手抖起来，那地狱般的景象又浮现在他眼前，他低低地说道：“我被管家推了出去，他……他自己却……”林贤呼出一口气，眼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两下，说道：“后来我去查，我发现那个来撞我们的是个有案底的，之前是被通缉的人，一直没有找到，我就觉得不可能这么巧……”他抿着嘴，突然对路凡说道：“您的父亲，不也是这样么……”
路凡慢慢眯起眼睛。林贤知道自己说中了，他只是猜测，觉得当年那场车祸不简单，现在看来的确有内情。
路凡并没有说什么，最后只是冲着林贤一点头，轻声说道：“继续说下去。”
他心里也渐渐起了一些古怪的念头。
路凡如今的父亲，并不是亲的，应该算是路涵的亲生父亲。
路是随母性，母亲是个女强人，路家有女儿也一样十分辉煌，故而家里的孩子都是随母亲姓的。
路凡的父亲在记忆里是个病歪歪的人，书生气很浓，温文儒雅大概就是来形容他的。不过他虽然身体不大好，脑子却足够好使。和母亲相联合，路家是更上一层楼。两个人出事那天是土地竞标，被一位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撞到，父亲用身体护住了妻子。
路凡一直不相信当年是场事故，最后没能赶到竞标现场的路家人错过了竞标机会，最后被一家房地产公司收了去。可惜那家公司在路凡长大到能调动一些人之后就倒闭了。
十分完美的犯罪。那家公司一定不是直接受益者。
那个疲劳驾驶的司机也当场死亡，死无对证，不过最后显示他也是个在潜逃的犯人。
那个案件，和如今林贤所讲述的案件，似乎有许多共同之处，就是路凡并不清楚撞死林家最后的人有什么受益的人。
林家唯一管用点的人不就是林仁和林家父母么。
“因为……因为我查到了一些东西……”林贤看懂了路凡的疑惑，这事情非同小可，换做是他，也会觉得信口开河胡乱编的。他看着路凡，轻声说道：“那是对我的警告……”
路凡冷声问道：“是什么？你查到的？”
林贤却是往后一缩，摇摇头：“我告诉你的够多了……你得答应把我藏起来……”
他倒是学聪明了，还会讨价还价了。路凡反而没有觉得忤逆，以物换物，林贤现在的确不怎么安全，不管是出于过去陈年旧案的执着，还是自己私人的一些理由，路凡还是绿的可行的。
将林贤藏起来很容易，难得是怎么阻拦寻找他的人。
路凡动也不动地看着严川衡大踏步走过来，以往风平浪静的表情有一丝裂痕，似乎有点儿火气。
奇怪，他想，他又不爱林贤，为什么这么在意。
严川衡却是硬邦邦地说道：“我答应了林仁，我就得做到。”
哦……原来如此。
“你答应了他什么？”路凡有些感兴趣。
“希望林贤能体会正常人的生活，希望他去见他的时候是白发苍苍。”严川衡直接说道。
路凡没有吭声。良久，才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他走了。”
林仁真是傻，以为自己弟弟当真是个白痴吗，想让他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怎么可能，路凡想，自从那架飞机在海面上空分崩离析的时候，林贤的一只脚，就踏进了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