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贤起先觉得林昕薇就是普通的受凉。
知道今天林昕薇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直接昏厥了，林贤才知道事情严重了。
他自己先吓得手脚冰凉，慌里慌张将林昕薇送往医院的时候，林贤面色惨白，感觉自己也要昏厥过去。
护士出来让他做最坏打算的时候，林贤愣了很久很久。
他没有回答，只是楞楞地盯着自己的手腕，似乎那里有着什么。
那里有一条丑陋的、尚未长好的伤疤。
懦弱与逃避的象征。
林贤知道自己还是个烂泥，甚至连妹妹都害怕自己倒下所以什么难处都不肯和自己说。这次居然病成这样，自己才发觉。
那么还有下一次吗？林贤出了一身冷汗。他害怕下一次连机会都没有，自己就是一个人了。
林贤抬头迷茫地看着窗外，这是个私立医院，贵有贵的道理，环境十分的好，窗外绿意盎然，一条石子路静悄悄地延伸开去。
林贤一眨不眨地顶着那条路许久，最终忍不住想找个人诉说诉说，他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他面色惨白，手心全是冷汗，急救室猩红的大字活似染了血，让林贤心慌意乱。
这个时候突然有护士急匆匆地跑出来，林贤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小护士说道：“我妹妹……林昕薇！林昕薇怎么样了？！”
小护士大概是见多了这样的病人家属，而且这家属长得还十分好看，就不气不恼地回答道：“这位家属，不要激动，否则病人还没好你就倒下了怎么办？请镇定，病人已经在苏醒。”
林贤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那我……那我什么时候能看看她……”
“等着。”小护士一拽衣袖，轻飘飘地走了。
林贤怅然若失地重新坐会凳子上，不知疲倦地顶着急救室的门，因为之前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放松了一点，之前还熬夜熬了许久，这会儿一放松，就整个人晕晕乎乎，最后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低血糖晕了过去。
林贤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大概是之前白天睡觉夜晚狂欢留下的后遗症，所以口袋有时候会备些糖。
林贤后来也因为一次突然晕倒在马路上差点被车压成烂泥长了教训，每天争取三顿饭都吃上，改为了以防万一在兜里揣了不少零食。
因为前段时间戒了甜食，所以这会儿口袋里竟然摸不出什么甜食，林贤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
还真应了护士的那句“她还没醒过来你就倒下了”的话，林贤叹口气，慢慢睁开眼镜。
入目就是病房，手上有些刺痛，林贤抬眼一看，发现手上戳着针，应该是在输葡萄糖。
输液的速度调的不是很快，林贤喘口气，有些心急，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还在，没被人拿去抵钱，掏出来看了一眼发现也就只过去半个小时，害得林贤以为眼睛一闭一睁又是第二天呢。
他心里焦急，按了两次床头的铃，护士赶过来的时候一脸“催什么催，”林贤硬着头皮想问林昕薇怎么样了，护士劈头盖脸就说道：“急什么急？！你这还没输完呢！输完了再按！”
林贤眼看护士要走，赶紧出声道：“哎不是不是……是想麻烦您……不是，我妹妹，林昕薇，病人怎么样了？”他口干舌燥，一时说话有些混乱，好歹护士能听懂，转过身告诉他道：“已经醒了，在特级病房呢。”
林贤松了口气，又听见护士说道：“你们兄妹俩是怎么回事？天天在家吃泡面还是怎么回事？你竟然低血糖……要不是我们主任经过，估计您都把脸磕平了。”
林贤听了这形容一咧嘴，吸了两口冷气，哈哈笑着乱扯：“你们主任是谁啊？我到时候扯个锦旗感谢救命之恩……”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那真是谢谢了。”
林贤瞪大眼睛，小护士赶紧直起身体来，毕恭毕敬地鞠躬道：“路主任。”
——真是冤家路窄。
路凡点点头，小护士便出去了留下林贤跟他大眼瞪小眼，瞪得不亦乐乎。
林贤想，完了完了，这居然是路家的医院……不会要搞死我们吧……
路凡皱着眉看着脸色苍白的林贤，应该是输了葡萄糖好受了一点，林贤没有皱着眉，脸色也比之前好看了许多，就是应该还有晕眩的后遗症，所以林贤看上去有点懵，不像以前那样反应巨大。
路凡觉得这个时候比较好玩。
然而他也就觉得好玩，医生还是尽职尽责的，路凡掏出压舌板，想看一看林贤的口腔粘膜，刚伸出手就见林贤一脸惊恐，活像他掏出来的不是压舌板，而是某种谜之物体。
林贤看着穿着白大褂人模狗样的路凡，不由得大惊。
医生这种救死扶伤的角色，怎么看都不适合路凡这种面瘫大魔头啊！林贤感觉自己没病都要被吓出病来了，不过抛开那些偏见不谈，林贤发现……路凡穿白大褂……真是，嗯，别有风味……
一般来说白大褂都是比较宽大的，而且医院里一般都是一周统一清洗两次，所以通常简单的白大褂雪白的医生护士，是不存在的。
毕竟医院里，随便蹭个一上午，袖口就黄不拉几的。这个路凡大概是使用了某种特权，林贤眼看他的衣服从上到下一片雪白，别说黄印子。什么都没看见。
而且路凡身高腿长，走路自带风，迈的步子大了，白大褂的下摆就飘起来，胸前口袋放着两支笔，好一个人模狗样的大好青年。
而且林贤不好意思说的是，路凡真的是……穿上白大褂，禁欲气息十足……尤其还戴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看上去更衣冠禽兽了。
林贤胡思乱想着了一大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张嘴让看了口腔粘膜。
“口腔粘膜有点苍白，你有点贫血。”路凡面不改色地说道，看了一看输了一半的葡萄糖，皱着道：“你上一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啊？啊……”林贤上一次体检还是被林仁强拉过去的，林贤怕痛怕的要死，每次体检还抽五六管血，虽说现在都是负压管采集，只需要一针就行，但是林贤就是拒绝。
“一年前吧……”林贤不敢反抗路凡，因此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表示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路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等会儿抽血化验。”
林贤往后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感到胳膊还是疼起来，他惊慌失措地回答道：“不不不还是算了……”
路凡皱着眉，给林贤下了讳医的印象，觉得他真是不可理喻，本着医生的良心，只能想着等会儿找个护士来哄着。
“林昕薇……怎么样了？”林贤小心翼翼地看着路凡的脸色，他本来不想和路凡说话，奈何来到人家的地盘，说不定还得靠人家妙手回春。而且……林家垮了……路家，说不定去求求……
路凡反而没有刁难的意思，只是神色不动道：“没什么事，只是她身体虚，简单的受凉都让她承受不住了。”
“……”林贤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他没有问该怎么办，路凡也已经拿到林昕薇的化验单子，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办法。
这个女孩，还能等到心脏移植吗？
路凡想，大概是不可能的。这个血型极其罕见，本来就罕见，活人也不大可能捐献心脏，这个女孩子身体已经虚弱了这么多年，就算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估计也挺不过后来的排异期。
相信林贤一定也知道。
两个人沉默着，路凡并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病人家属，何况这位家属还病着。
“你要是害怕，我给你抽血。”不知道路凡哪根筋搭错了，正伤神的林贤突然遭到如此豪华待遇，吓得一激灵。
感觉路凡是借机报复。
然而路凡丝毫不理会他的极力拒绝，出去一会儿又拿着负压管进来，林贤吓得赶紧说道：“还拿什么针，我手背上不是戳了一个么，直接连上抽不就行了……”
路凡说话都懒得说，直接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大约是看林贤实在紧张，估计是不想听他鬼哭狼嚎，这位大魔王纡尊降贵地开了口：“验血不能从输液侧取，这一侧相当于血液被稀释了，取了也不准，还要再扎一针。忍着吧。”
林贤眼睛一闭，不理人了。
然而胳膊一凉，再睁开眼睛，发现路凡已经动作利索地拔了针。有些暗红的血液汇聚在负压管里，林贤愣了愣，发觉这次并不痛。
他愣了半天，才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呆呆说道：“所以，你是怎么把我弄到病房来的？”
路凡将一次性针头处理好，闻言看了一眼林贤，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硬生生地让林贤看出了一股子似笑非笑的味道。
林贤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那根察觉危险的天线是这么提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