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凡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些意外地看见了林贤。
毕竟这个点起来的，一般不会是这种曾经的小少爷。
看来他已经对自己正确定位了，大概是间歇性的雄心壮志，也有可能是吃错了药，在路家这个别墅花园里起大早看风景。
路家是在隔壁市发展，不过家大业大，到处都有家产，也没有因为太多而随便布置，不过布置得呆板了些——路凡是这么觉得的，千篇一律的装潢风格，路凡看腻歪了。
他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看林贤只是在花园里走走，便回身去楼上看看路涵怎么还没起来。
路涵平时不是个娇气的小孩儿，但由于之前的经历所以他很容易受到惊吓，包括被人喊起床。如果自己醒还是好的，但是路涵很容易睡迷糊，如果醒来看见的不是路凡，他会受到惊吓，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路凡一直将路涵带在身边。
他那个老爸总体来说就是个衣冠禽兽，简直是万花丛中过，处处留情。不得不说这位衣冠禽兽长得是好，否则怎么有那么多桃花债，然而长得好，也会说，不管怎么样就是能把人哄得一颗心软成水。然而这位花蝴蝶一样的男子从来都是留恋最娇嫩美好的那朵花，等年华逝去花朵枯萎，花蝴蝶也就跑了，也就去找下一朵花了。
他是留不住的。
路凡跟路涵同父不同母，能相安无事到现在大概是第一因为路涵从小的那场病，第二就是因为从小路凡是看着路涵长大的，路凡是不愿意路涵再受自己这样的罪，他从小活像是没爹没妈的孩子，整天就被保姆和一堆钱打发——导致他现在长成了一个只知道钱的臭冰山。
路涵不同，一码归一码，虽然他那个妈着实令人作呕，但是路涵乖巧可爱，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
路凡心里没有家，倒是有个弟弟。
反正父亲不是个东西，也就赚钱强项，母亲又死了，路涵他老妈也是花蝴蝶大军里的一员，天天火树银花花枝招展的，要不是路凡的气场太吓人，她就差在主宅开个小白脸party了。
大概是看路凡能顶天，路涵又是这个样子，这位胸大无脑的母亲根本没像小说一样为了自己孩子争家产要去害路凡，相反看路涵天天黏着路凡，路凡又对弟弟上心的不行，这位母亲便自己痛快去了。两口子比赛一样找情人。
人生在世，不就图个痛快么。
路凡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和路涵生在了一个操蛋的家庭，投错了胎，然而他嘴上说着林仁妇人之仁，其实是很羡慕……嫉妒林贤的。
他们有那么好的一个家庭。
听说林老父亲闲来无事还能满院子追着二儿子打，林老母亲一手好烘焙手艺，最喜欢投喂宠物一样投喂二儿子。
一家人倒也和乐融融，除了林贤鬼哭狼嚎，但那也是家人都在的时候。
其实路凡有时候会忍不住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毕竟他之前嫉妒过林贤的家庭……他觉得当时自己知道林家出事以后那个“看吧，这种家庭，果然不长久”的念头十分恶心人，尽管一闪即逝，但那也是想过。
自己是个龌龊的人，路凡知道。所以他对林贤有那么一丢丢地歉疚，因此对他还肯耐下性子来。
路凡上了楼梯，推开路涵的房间门，却看见他已经醒了，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响动路涵扭过头，对着路凡露出一个笑容。
小人儿没有起床气，这点很好，路涵甜甜地对着路凡笑起来，规规矩矩地说道：“哥哥早。”
路凡摸了摸路涵的头，一边看着他跑进洗漱间拿电动牙刷一边问他今天早上想吃什么。虽然厨师早就开始做了，但是还是要加一些路涵爱吃的。
路涵一边挤牙膏一边歪着脑袋想，他那个挤牙膏器引起了路凡的注意力，他们家向来是没有这种花花绿绿动物型的挤牙膏器的，跟装修风格不符合，路涵也不怎么喜欢玩具，所以这种大尾巴猴一样的造型，实在让人想不注意都没办法。
“哥哥，我想吃芝士球……”路涵是个疯狂芝士爱好者，然而不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体型，小孩子不能长太胖，感觉一长胖就基本不怎么长高了，何况是路涵。所以路凡一直控制着他吃芝士。
今天粗粗算来，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让他吃了，路凡点点头，说道：“可以。”
路涵笑起来，他不笑的时候很有点精致洋娃娃的感觉，陶瓷一样细致的肌肤，整个人干净整洁，就是眼神太空洞，总像个要去吓人的鬼娃娃。但是笑起来就不会了，一笑起来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长睫毛大眼睛，人见人爱。
路凡心情难得好起来，他可是有起床气的，这会儿看着路涵笑得露出小豁牙——他换牙都比人家晚，心情格外的好。
等路涵洗漱完毕，路凡才指着那个卡通大尾巴猴的挤牙膏器问道：“路涵，这个是哪儿来的。”路凡有些担心，同时又觉得奇怪，自己几乎是在的时候就看着路涵，不在的时候就让人看着他，路涵身上还有个定位器，谁能接近他呢……
路涵看着那个笑得龇牙咧嘴的大马猴，很喜欢似得摸了摸，说道：“林哥哥给的。”
林哥哥当然就是那位在花园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美男子。
路凡这人有点独。把“是我的”和“不是我的”分的很清楚，就像路涵给的牛肉粒，就算和家里人买来的一模一样，那别人也不许碰，就是他的。
所以路涵这口气。让路凡有点……吃味。
我的弟弟，难不成我不会给买吗？可是要什么我留给买什么。路凡知道自己这毛病由来已久，因此也不随便发脾气，他也知道路涵是不会去要什么，他那么忙，也不会带着路涵去什么动物园游乐场，更不会想到这种东西。
路涵的玩具大部分都是路凡看到别人买，流行什么，他就给买什么。
这么小……这样丑的一个东西，路涵却是摸了又摸。看得路凡心里不是滋味。不过他也知道是自己太过那啥了，他好像……都不知道路涵会喜欢这玩意儿。
“林哥哥那天……嗯……”路涵轻轻地眨了两下眼睛，又摇摇头，说道：“不能说。”
路凡心里有点微妙，觉得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本来以为是路涵跑去找林贤玩——这小崽子不跟林贤见外，路凡不得不承认这点……他以为是路涵跑去找林贤玩，林贤可能没心情也没耐心，就给了这个来糊弄。
不能说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种难题是难不倒路凡的，他蹲下身来，用同往常一样的态度对路涵说道：“林哥哥好吗？”
路涵咬住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用力点了点头。他轻飘飘地说道：“我害怕……”
路凡没能理解。同时又没误解这句话，毕竟林贤不会吃饱了撑得，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对他弟弟图谋不轨。
“他说不能告诉别人吗？”路凡没了耐心，也不用哄人的语气了，差点露了陷，还是堪堪忍住，憋出一句人话来。
“嗯。”路涵乖乖点了点头。毕竟还小，对说话拐三个弯的大人没什么防备。
“那哥哥是别人吗？”路凡早有准备，当即问道。果不其然，路涵表情疑惑起来，哥哥当然不是别人了，哥哥可是哥哥呀！
这么一想，他就顺顺畅畅地把后面的话说了，路涵摇摇头，说道：“我那天想去找林哥哥玩……开了门，看见他和妈妈一样……他不让我说，给了我这个……”路涵指了指墙上龇牙咧嘴的大马猴，还是个粉色的，看得路凡眼皮直抽抽。然而这话也是让他没空抽眼皮了，信息量大得他楞在那里。
和妈妈一样是什么意思？总不会这个时候了，还要包养一堆小情人开party吧？
还没等路凡想明白，就已经被这个场景恶心到了，主要是路涵他妈实在不是个东西经常恶心到路凡，也为了避免路涵看到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路凡就基本一直带着路涵出来住，很少回去。
“不是……我、我看到了淡黄色的，药……”路涵踮起脚，有些焦急地比划着，路凡却是一听就听明白了，当下脸色一沉。
谢谢有钱人，都有那么些拿不上台面的爱好。当然路凡知道人或许都有那么一点……但是嗑药这种事，算不得能接受。是的，路涵他妈没事还磕点兴奋剂，磕完了就去祸害路涵，把小孩儿吓得直哭。
路凡再一联想林贤瘦突出来的肩胛骨，顿时不信也得信三分，松开路涵就要去怼林贤。
这家里是不能让他待了。
路凡特别讨厌嗑药的，尤其是靠嗑药来逃避现实的。
他冷若冰霜地走到花园里，林贤正好要走进来，见他走过来，下意识地一侧身，想给他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