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陌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恍惚之间不知怎么的，清晰地回忆起他和言轶晴正式签合约的第一天，他让小林接言轶晴去吃晚餐，晚到的言轶晴蹑手蹑脚地进来，替他按摩额头那一幕。

那时候的言轶晴一步步都是那么谨慎，生怕惹怒了他，于是用尽一切演技来伪装自己，揣摩他的喜好。他觉得看这样的她很有意思，于是就一路纵容她，保护她，不动声色地试探她的底线……结果到头来，他却发现言轶晴的每一面都让他喜欢得不行，反掉进了自己的陷阱里。

爱情就像是一座悬崖，下面深不见底，容陌曾经不感兴趣，不想靠近，可言轶晴一步步领着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悬崖边上，他终于情迷意乱地掉了下去，言轶晴却毫不留恋地抽身而去。

而这一切，今天细细数来竟然全是他咎由自取。

当容陌抵达咖啡厅的时候，时间距离言轶晴挂断电话过去了九分钟，可是言轶晴已经坐在他们上次坐过的沙发上面等他了。

看到言轶晴的一瞬间，容陌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言轶晴不信任他到了连距离这点事情都要仔细提防他的地步。

容陌陡然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细密的酸涩感，他不明所以，却又觉得难以忍受，皱着眉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想要缓解这种像是从血肉里挣扎出来的疼痛，却发现越是盯着言轶晴看，这感觉越是变本加厉。

捂着胸口坐了好一会儿，容陌才自虐似的放弃了等待，打开车门走进了咖啡厅里面。

他一步步地走向言轶晴，心里的念头瞬息万变地转动着：跟着他来的人有一整个小队，如果真要把言轶晴强行从这里带走的话……也不是做不到。

如果言轶晴无论如何也不肯跟他走的话——

“容少。”言轶晴发现了他，微微扬了下嘴角，礼貌性地笑了，“这边。”

——那也暂时还是由着她去吧。容陌几近叹息地放弃了先前的主意，忍着胸口痛楚坐到了言轶晴对面，“我迟到了。”

“是我算错时间了。”言轶晴摇了摇头，“容少要不要点些东西？”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容陌反问。

“我已经点过了。”言轶晴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拨了一下餐桌上的糖罐，看起来一点忐忑之情也没有，“那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容陌眯上了眼睛，“乔雨浓是容家内部定下的未婚妻，事实上我也不是正式的继承人。”

言轶晴无动于衷地看向他，“就我所知，除了容少之外，容家没有别的继承人人选吧？”

“这也正意味着没有人可以逼我娶她，”容陌冷酷地说，“我不会和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女人结婚。除非他们能找到另一个继承人来，否则我不会同意这个要求。”

“如果出现了另外一个继承人，容少就会考虑和她结婚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我没有理解错吧？”言轶晴微笑起来，“容少，您这样的想法，很难让人相信你没有把她当做未婚妻在看待。”

“……我现在有了你。”容陌抿直了嘴唇，稍稍皱起了眉，“我不会娶她。”

“但是她仍然是你，容家独生子的未婚妻。”

“名义上的而已。”容陌不以为然。

言轶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容少，你看，我们想的事情根本就不一样。”

容陌的眉皱得更紧了，“晴晴，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把她换下来，让她永远不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和那位乔小姐根本没有关系，她只不过说出了事实而已，”言轶晴有点失望地摇头，“没有了乔小姐，照样还会有袁小姐李小姐，因为问题根本就不在她们的身上，而是容少你，从最开始就不应该再去招惹别的女人。就算真的要这么做，至少也得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的道理，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容陌闭口不谈，心想要是交代得一清二楚了，你言轶晴还会签那份合同吗？

“……诚然，如果我早就知道这些事情，那我是绝对不会和容少签合约的。”言轶晴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说了下去，“不过好在现在也不迟。”

容陌反应极快地将手伸过桌面捉住了言轶晴的手，“什么意思？”

言轶晴看了眼他的手，无动于衷地用另一只手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到了桌面上，把屏幕转向了容陌，“容少请过目一下，我只能整理出这些金钱出入了。”

容陌随意地扫了一眼上面林林总总好几排数字，就将目光转回到了言轶晴脸上，“你要解约？”

“确切说来，我恐怕是在毁约。”言轶晴的手腕被捏得生疼，表情却仍旧一派淡定，“但是如果容少坚决不同意的话，我也在下面列出了违约金这一项，不知道金额记错了没有？”

容陌怒不可遏，他简直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言轶晴直接捞回家里去，“合约里面明明白白地写了，能提出解除和终止的人只有我。”

“所以我不是在提出解约，而是决意要终止这份合约，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言轶晴眼神沉静，显然早已下定决心，不会再轻易动摇。

“言轶晴，我提醒过你，不要动离开我身边的心思。”容陌咬着牙说，“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钱。”

“容少要的东西，我言轶晴给不起。”言轶晴轻轻地歪了一下脑袋，显出两分和外表极不相符的天真无邪来，“容少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才是。”

“你差一点就要把它给我了。”

“……幸好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言轶晴的眼神微微动摇，“容少如果对违约金感到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谈。”

“我不会接受什么违约金，我也不缺钱。”容陌冷笑起来。

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似的，言轶晴并不意外地叹了口气，把笔记本电脑给合上了，“总之我只有一句话，容少要的，我给不起，也不可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