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敬佩母亲，一直没有以年轻时婚姻的牺牲筹码，胁迫儿子孝顺，”王立沉思了一下，趴在地上磕头，再对母亲说：“母亲既然意志坚定，与其这么小心翼翼地避人耳目，不如正大光明进入帅府。”

月娥一愣：“此话怎讲？”

“儿子不是不孝，不是要赶您老人家出家门，孝顺就是顺从，只要母亲愿意，不如到元帅府上，堂堂正正做一个王夫人。”

“孩子，快起来——”杜月娥扶起儿子，泪水淌出来，一滴滴滴到王立手臂上，“儿子啊！我原来就担心你面子磨不下去，母亲再嫁的后人，有几个愿意的？想不到你如此开明，真是深明大义的孩子。但是，他现在是没有意志之人，是否愿意接纳我呢？”

“他若有意志，可能还有这样那样的顾忌，可他现在，人事不知，做主的就不是他了。”

“难道是青苗？”杜月娥踌躇了。她知道，青苗尽管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但毕竟是一介女流，儿媳妇要当公公的这个家可以，让她为公公做主，恐怕不能，有这个肚量，也未必有这个胆量啊。

儿子看出母亲心思：“有一个人出面更合适，青苗一定听他的。”

“我知道你说的谁了，钓鱼城上只有张将军可以出面，何况，今天他亲眼看见我在照顾元帅，瞒他是瞒不过的——”

王立点头：“他们夫妻俩都是好人，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只是元帅倒下，里里外外都要张将军主持，他哪有心思管这事？只有求助于张夫人了。”

“可怎么开得了口呢……罢了罢了，为了元帅，什么也得做，什么话也都说，什么人也得求助啊！”

天已经大亮，儿子劝母亲先回房休息。月娥已经听见媳妇进出，到厨房烧饭去了，也不招呼，就说累了，吃饭不要叫她，回房去了。

的确，主帅倒下，自己身上的担子就重了，张珏着急地要回去，小舅子却在那里絮絮叨叨的，吩咐人家怎么煎药？干脆扯了他一把，说等他们把药买好了，你再来具体做吧！治疗元帅的病就全靠你了。林松这才跟他匆匆出了王坚的卧室门。

走出帅府，天刚刚亮，就遇见换岗的人，早起上集市的人，还有到帅府来问候元帅病体的军官们，见他们两人披麻戴孝，一个个大惊失色：“元帅已经走了吗？”

有的立即哭起来了，张珏连忙摆手：“诸位不要惊慌，我是为岳父戴孝的。”

史炤还是要往里面冲：“你岳父死了？那元帅还不是没救了？我要看看去——”

“元帅还在养病之中，大家万毋打扰——我已经请了我的内弟来了，他将岳父的医术也学得**不离十的。”张珏拦住他。

林松见这么些人关心着元帅的病，自知责任重大，不敢上前，只是站在姐夫的后面，恭敬地对大家致礼，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元帅病重……小的……来迟，但……一定尽力，让他……”

见这么一个温吞水似的小年轻，众人只有摇头走了。

回到家里，妻子一身雪白，眼睛都哭肿了，还要张罗给他们吃早饭。

张珏却说：“有热水没有？我要沐浴更衣。”

林容说已经备下了。张珏见她只拿了换洗的内衣，就脱下白袍，解下白头巾，说收起来，对林松说：“我们都不要穿孝服了吧！”

林容正在悲痛之中，见丈夫和弟弟都要换衣，十分不解，不便说丈夫，只是对弟弟说：“给父母戴孝，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换衣服也太早了吧！”

张珏说：“国事为重，家事为轻。等一会儿我要到衙门去处理事务，林松还要去给元帅看病服药，我们穿着一身孝服，容易给人造成误会，动摇军心，只能换成便服了。对不起老岳父，对不起老岳母，给他们设一个灵堂，我们在家祭奠就行了……”

说完他去沐浴更衣，林容将饭菜端上桌子，让弟弟先吃饭。一边吃着，一边询问父母之死的事，哪里吃得下饭？林松匆匆吃饭，一边告诉姐姐父母死的原因：

“蒙军知道父亲是医生，要抓他去给蒙人治病。父亲抵死不愿，母亲也拉住父亲不放，他们先杀死了母亲，父亲哀痛至极，一头撞在柱子上，头破血流，尚未死去，敌人见他抵死不从，残暴地补了几刀……”

“天啊，父亲救活了千百人，却不能善终……”林容哭号着，饭也吃不下去了。

“我那天在外面采药，等我回家，父母都惨死在血泊中，只能连夜埋葬了他们，逃进寺庙里，才躲过一劫。直到蒙军退去才回家收拾，正说去找你们，就碰到姐夫来找我了……”

张珏已经沐浴完毕，出来劝妻子不要太过悲伤，本来身体不好，更要多多将息，随便扒了几口饭就出门去了。林容想和弟弟多说一阵话的，林松说：“元帅病情严重，如果不能及时抢救过来，以后就怕难以恢复了。”

林容陪弟弟一起去，林松对姐姐说：“姐夫已经说过，你受的刺激太大了，身体太虚弱，还说让我来给你调理一下的。现在元帅那边的病情更严重，您的病就先缓解一下，只有姐姐您一个人服孝，出去影响也不好，就在家里休息吧！”

说着，拿出药箱，打开来，取出几粒定心丸，让姐姐服下，又到帅府去了。

３４．小大夫治病

到了帅府，青苗带着凤儿迎了出来，老家人已经把药抓好了，全部交给大夫。青苗就让凤儿做他的下手，凤儿第一次见这么俊秀的男人，又斯文又体面又白净，眼睛都看直了，只会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林松看出来了，她是少夫人的侍女，依然彬彬有礼，对她拱拱手：“凤儿姑娘，这包大的药，是拿来口服的，请拿去煎熬。”

她接过来，才找到话说：“这是什么药？这么大一包哟，得有多大的锅来煮啊！”

林松耐心给她说：“这是大续命汤，治疗中风特别有效，是古代名医孙思邈治中风之壮烈如火者。”

凤儿只听懂了一个火字，惊咋咋地说：“像火一样还得了？怕早被烧死了。”

见到漂亮的男人，青苗也有点儿心动，没话找话说，推了丫头一把：“别乱说，这是说，就像着了火一样，是非常猛烈的病。快听医生说如何煎熬？”

林松觉得主子强点，就朝着青苗说：“这一包药如此煎熬：先煮麻黄三沸。”

“还三伏呢，现在都三九严寒了。”凤儿又打岔。

林松知道这只是个懵懂不更事的丫头，继续对青苗说：“三沸，是指，大沸后以冷水点之，再沸再点，三次为三沸，去沫，入诸药，最后煮取三升汤汁。”

青苗到底是读过书的，为显示自己有学问，连连点头说知道了，转过头给丫鬟交代：“就是等麻黄煮开后，加一些冷水，再烧开，再加冷水进去，再烧开，再加上冷水，这为三沸，然后去除上面的泡沫，把其它的药再加进去，再煮，最后剩下来，三升的汤药，就可以服用了。”

说过以后，林松有点后悔，自己是否说得太斯文了，没想到少夫人居然都听明白了，连连点头：少妇真理解透彻，说得明白，就是这样办理。”

于是才对丫鬟说，每次药有多少，就要加水多少，以淹没药材为宜。

“那不就一大盆呢……”

“就是有一大盆的，你听大夫的好不好？”青苗见凤儿总是啰嗦，没好气地说，“赶紧滚去煎药吧！”

凤儿还是磨磨唧唧地说：“那么大一锅药，老爷怎么喝得下去啊！喝水都灌不进的……”

“哪有那么多废话？大夫自有办法！”青苗踢了她一脚，将她赶走，才向大夫道歉，“我们乡野之人不懂规矩，包涵些。”

凤儿一走，就剩青苗和林松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林松整理另一包药材要制药膏，埋头只说了一句：“少夫人稍安毋躁，我们都当为元帅早日康复出力……”

青苗为刚才的粗鲁有点难为情，见他再也无话，讪讪地说：“那丫头粗手笨脚的，我去看她如何了？”

出了门来，孩子又哭了，还是先抱回去吧！等药煎好了，看大夫怎样喂药？

凤儿来到后院，问厨师要大锅，按照大夫说的方法，把麻黄加水来煮。放多少水搞不清楚，跑回去问大夫。

林松头也不抬，只忙着捣药，告诉她不拘多少，反正最后水要淹没全部药材。

凤儿回去点着了火，按照他说的那样，赶紧跑回去煮麻黄，开了加冷水，连续加三次，再把药材全部加进去，放满满的一大锅水，等水淹没了，再烧。

有没有三升？她把握不准，又跑去问林松，让他来厨房看看。大夫说，需要熬一个时辰，等大部分水熬干了才行。

“我的妈呀，这要熬到猴年马月了。大夫，你帮我看着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