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倔劲儿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眼看着人家走了，你就不能去追一追？女人啊，本来就是需要哄的。”焉国边陲，被青羽军暂时征用的农户家中，陆清池解下战甲丢下佩剑，不无揶揄地朝老朋友笑了笑。

封墨恭懒洋洋地靠着门框，侧头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似笑非笑：“不是我倔强不肯去追，而是我太了解她，她比我还倔。我若是去追她，非但不会得到她的原谅，还很有可能被她砍上一刀。话说回来，要不是她这性格，当初我也未必会喜欢上她。”

“合着你是喜欢别人骂你是吗？墨恭，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个贱皮子呢？”陆清池嗤笑一声而后走到门口，随手一拍好友肩头，“不过见到东陵王之前，我一直以为你爱上的会是多么惊艳的天姿国色。现在一看，竟还不如我家焉支漂亮。”

“得了吧，你那奇葩口味就别拿来与人相比了。青黛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之色，却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你要是能找出比她更出色的女人，我就把你相中的那柄剑送给你。”

陆清池哑然失笑：“这赌注可真够大的，你对她就这么有自信？我倒是对你们家弟妹越来越好奇了——咦，不对，还不能叫弟妹，昨天人家可是当着所有的面把你这相公的身份给否了。”

封墨恭一耸肩，十足无赖模样：“她只是在赌气，又不能真的不要我。”

“还真是厚脸皮，东陵王没骂错。”

二人一番玩笑过后，相对沉默少顷。过了片刻，士兵端了一些吃食过来，不过是白水干粮，没什么特殊。边陲艰苦，能填饱肚子已经不错，挑剔不得。吃了几天粗茶淡饭，陆清池实在受不了了，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壶小酒，小气地只倒了两杯。

“来尝尝，是都城的老味道。这一路吃不惯喝不惯，我都指着它养活我呢。”陆清池将酒递给封墨恭一杯。

封墨恭看着那杯酒，摇了摇头。：“戒了。”

“这倒是奇闻。”

“先前在浮余国喝醉酒做错了事，惹得青黛跟我生气好几天。那之后我便发誓，就算要喝酒也是与她喝，绝不与外人喝酒。”

陆清池啼笑皆非：“原来就世界上也有能克制你的人物。”

“一物降一物，栽在她手里，我认。”

独自享受美酒的路清池十分惬意，眯着眼眸觑着好友，似不经意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有那位东陵王助阵，想再耍小聪明偷袭浮余国戍边军，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岂止是不容易？根本就没有可能。”封墨恭指了指自己额角，苦笑道，“青黛是跟苍术军师学过兵法的，我这里比不过她。”

“这样的话……难道我们要回都城吗？这边没我们什么事了吧？”

封墨恭想了想：“要看那边战场的情况。苍术若是知道青黛已经到了戍边军大营，必然会下命令禁止任何士兵伤到她，而青黛对我方军队的攻击，绝对是毫不留情的。如果主军那边败阵，想来高显煜会撤掉主帅，到时能够顶上阵的人就只有你了。”

“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现实如何，还是听天由命吧。”陆清池稍作沉吟，忽然惊道，“等下，该不会苍术国师他……也喜欢东陵王？！”

封墨恭不置可否，一笑而过。

他心里清楚的很，第一次看见苍术看苏青黛的眼神时他就知道，苍术并不是单纯把苏青黛当作师妹那么简单。

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苏青黛上阵杀敌会受到伤害。

“我说，墨恭啊，你不打算向东陵王解释吗？看见你出现在青羽军中，她一定会有很多误会。”陆清池放下酒杯，表情里总算多了几分正经。

封墨恭好半晌没有说话，再开口，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有必要解释吗？我带着焉国的士兵攻击浮余国戍边军，这是不争事实。”

“可是你帮助青羽军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帮我，是为了找机会推翻高显煜的残暴统治。你现在做的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是为了浮余国和焉国更好的未来；你做的不是以杀止杀，更不单纯是帮谁或者不帮谁。你该把这些都告诉东陵王，而不是独自背负所有骂名。”

长舒口气，封墨恭走进屋内在凳子上坐下。他抬头看着陆青池，微微笑道：“也就只有你还会替我想着这些。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拿到兵权，我会找机会向她解释清楚。”

“是啊，等我拿到兵权之后……”陆清池的话只说了一半。

很多事情未必需要全部说出，彼此心知肚明就够了。

可是一些心照不宣，只存在于特定的人之间，那些不知情的、还被蒙在鼓里的人，自然不会有这份心知肚明。

便是在梦里，苏青黛都想抓住那道远去的身影，大声问他一句，你究竟在想什么？

苏青黛从无边无际的噩梦中醒来时，眼前只有邵正邵正则泽担忧的表情。她面色憔悴，勉强支持着身子坐起，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我睡了多久？战事可有什么变化？”

“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扣押战俘四千余人，目前都关在营中。邓将军带士兵去焉国军安营扎寨的地方晃了一圈，带回了不少粮草辎重，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说来可笑，我浮余国号称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到头来竟连戍边士兵的粮饷都供给不上，还要从一个小国处争抢。真不知道百姓们听说后会是何种表情。”

叹口气后，邵正则自嘲地摆了摆手，将一碗刚煮好的面端到苏青黛面前。苏青黛摇摇头示意并不想吃，邵正则却还是坚持。

“怪我了，不该对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抱怨。先吃些东西吧，就算你胃口不好，为了孩子，也多少要吃一些。”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借口，比孩子更管用了。苏青黛勉强吃了半碗面，而后在邵正则的搀扶下到外面吹吹风，散散步。

走到马厩附近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常白已经走了吧？”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邵正则深吸口气，轻轻点头，“他知道封先生在青羽军后，当晚便不辞而别。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派人去追他，我相信他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你的事情。”

苏青黛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她知道，常白是去找封墨恭了。他不是想要背叛谁又或者投靠谁，他只是想让封墨恭知道，在敌对的戍边军大营里除了她之外，他还有个尚未出世的亲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