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郑少锋着急的内心稍稍有了一些安慰，思绪一转，刚刚平静的心再起波澜，忍不住追问道：“虎哥，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只给他些医药费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倒是再好不过了，但万一他……”

石虎道：“什么？”

郑少锋道：“万一他不肯要我们的医药费，也不想轻易了这件事情，那……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石虎道：“应该不会吧？”

郑少锋忧心忡忡。

石虎道：“少锋，放心吧，就算他不想轻易了这事，那我们也不用拍，你别忘了他只不过一个穷小子，一没钱，二没权，能把我们怎么样？”

金狮若有所思道：“话虽如此，但少锋的担心也未必没有道理。”

石虎道：“哦？”

金狮道：“如果聂枫真的不愿接受我们的医药费，而是执意去警察局报案，我们该怎么办？”

石虎点燃一支烟，凝视着眼前浓浓的烟雾，满不在乎道：“报案就报案，他想怎么折腾就让他自己折腾好了。”看着金狮，一字一字道：“金狮，你可不要忘了，手中没有钱，现在办什么事情都不是那么好办的。”

金狮阴测测道：“虎哥，你是说？”

石虎道：“不错。”

金狮得意地笑了笑。

石虎道：“如今这个社会，办事讲究的就是个手段和门路，只要手段运用得当，只要我们用上足够的钱，好事儿就能变成坏事儿，当然坏事儿也能变成好事儿，黑白颠倒本就是常有事情。”吸了口咽，阴测测道：“只要他能花的起这个钱，就让他去告，想到什么地方告就去什么地方告，咱们陪着就是。”

金狮沉思了片刻，脸色大变，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吃吃道：“石虎，我听说……听说……”

石虎道：“听说什么？”

郑少锋盯着金狮的眼睛，心领神会道：“金狮，你是不是说……说他的二姨夫……”

金狮点了点头。

石虎见金狮和郑少锋精神恍惚，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伤了似的，惊讶道：“他的二姨夫？你们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少锋机械道：“听雪儿说，聂枫的二姨夫就是夏明。”

石虎道：“夏明？”

郑少锋道：“嗯。”

石虎道：“就是生态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夏明？”

郑少锋道：“就是他。”

石虎脸色微变，心慌道：“这个消息可靠吗？”

郑少锋道：“绝对可靠。”

石虎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手中的半截烟，若有所思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事情恐怕就不那么好办了。”

金狮瞧着石虎凝重的神情，手心里也渗出了冷汗，沉思了片刻，喃喃道：“虎哥，你看我们现在该怎样办？”

石虎冷冷道：“你们别吵，让我想一想，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想出一个好办法的。”

郑少锋嘟囔道：“夏明有的是钱，此事我想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善罢甘休的，这下完了，这下我们可闯大祸了。”

金狮道：“这情是有些难办，但也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郑少锋惊喜道：“你有什么办法？”

金狮道：“像虎哥说的那样，用钱来打点。”

郑少锋道：“用钱来打点？”

金狮道：“不错。”

郑少锋道：“怎么打点？你说清楚点儿。”

金狮一字一字道：“我爸爸和公安局的田副局长是好朋友，只要聂枫去公安局报案，我倒是可以让我爸爸去和田叔叔说一说。”

郑少锋喜出望外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爸爸和田副局长真的是好朋友？你没有骗我吧？”

金狮道：“你说呢？”

石虎道：“这倒也算是个办法。”说到这里，狠狠一咬牙，冷笑道：“再说了，就算我们不认识什么田副局长，我们也不会有事的，单单一个夏明，难道他能翻了天不成？”

郑少锋和金狮沉默不语。

石虎扫了一眼金狮和郑少锋，接着道：“我们四家的实力远在夏明之上，我就不信，小小的一个夏明能把我们怎么样？金狮、少锋，你们就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们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还像以前一样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狮沉思了片刻，迟迟道：“虎哥，那天的事情，有外人看见吗？”

郑少锋道：“没有。”

金狮道：“确定？”

郑少锋道：“当时周围就我、庞统、虎哥，还有聂枫那个臭小子，根本没有其他什么人。”

石虎如梦初醒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呢，那天的事情没有外人知道是咱们几个干的，只要我们闭口不说，聂枫就算是去报案，也是孤掌难鸣，没有证据警察也拿我们没有办法啊。”

郑少锋神色凝重，吃吃道：“当时是没有人知道，但是现在，却有人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擦拭着额头的冷汗，眼里闪烁着恐慌，因此说话的声音也显得生硬苦涩、苍白无力。

石虎沉声道：“谁？”

郑少锋道：“灵儿。”

(二)

灵儿！

这个名字一直折磨着石虎。

金狮看着石虎，一字一字道：“虎哥，你说灵儿会把我们供出来吗？”

石虎道：“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

他虽然和灵儿从小一块儿长大，但灵儿的心思他不懂。

他不知所措地走来走去，脸色沉重，只是大口大口抽着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金狮盯着惊慌失措的石虎，脑子里又一次回荡着灵儿临走时的那句话：“你们给我听好了，如果……如果枫的眼睛好不了，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郑少锋见石虎惊恐不已，瞬间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瘫坐在石凳上，绝望道：“万一……万一灵儿把咱们的事情给说了出去，那我们这次可就全完了，到时候，警察不但能查出真相，我们搞不好还要坐牢的。再者说了，这件事情我可不想让我的父母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我闯下这么大的祸，一定饶不了我。”

金狮递给郑少锋一支烟，宽慰道：“少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也就不要过于自责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可不是后悔和自责的时候，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天衣无缝地把这事情给处理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不迟。”

郑少锋随手接过烟，呆呆注视着，却不点燃。

石虎艰涩道：“我想小丫头不会说的，就算她再讨厌我们，毕竟我还是她的哥哥，她对我还是有些情分的。”说到这里，表情严肃地看着郑少锋和金狮，态度坚决道：“只要我们不说，我想这事儿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郑少锋道：“不一定。”

石虎道：“为什么？”

郑少锋道：“虎哥，你也知道，灵儿现在心里只有聂枫，为了聂枫，她不惜得罪任何人，哪里还会顾及你们的兄妹情分。”

石虎道：“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那依你的意思，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金狮眉目紧锁，一字一字道：“虎哥，你也不要太过着急，就算少锋说的对，就算灵儿心里只有聂，她也不应该对你这般绝情吧？毕竟你们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算不上什么青梅竹马，但至少要比别人亲近啊！”

郑少锋道：“这个可不好说！”

金狮道：“哦？”

郑少锋道：“一个女人，如果她真正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么她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啊，出卖朋友，背弃父母，这是常有的事情。”

金狮还是不相信灵儿会如此绝情，若有所思道：“灵儿还不至于吧，我想只要我们能守口如瓶，这件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

郑少锋喃喃道：“可是……”

金狮道：“灵儿对虎哥再怎么不满，我想她也不会出卖虎哥的，毕竟这不是小事情，何况灵儿的爸爸还不知道灵儿和聂枫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真的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想对灵儿自己也未必是件好事。”

郑少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笑容，朗朗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如果灵儿敢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那么我们就把她和聂枫的事情告诉她爸爸，让她后悔都来不及，鱼死网破，大家都不想好。”

石虎脸色变了变，死死瞪着郑少锋，咬牙切齿，但没有发作。

金狮道：“这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石虎道：“你们……”

金狮道：“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灵儿对你都能无情，那你又何必对她有义呢？”

石虎道：“可是……”

金狮道：“虎哥，灵儿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只要灵儿的爸爸不同意，灵儿现在喜欢谁都是白搭。”

石虎眼睛一亮，阴森森道：“金狮，你说的有理，既然她对我无情，也就休怪我对她无义了。”

金狮道：“这件事情我们就这么定了，好吗？”

石虎道：“先就这样吧。”

金狮点了点头，看着郑少锋，一字一字道：“少锋，你下午把庞统叫来，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郑少锋道：“没问题。”

石虎表情复杂，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大步离去。

金狮和郑少锋相互对视了几眼，也像石虎一样若有所思，怀着担心离开了学校，各自回家去了。

(三)

灵儿本来是想去看枫的。

但当她从石虎的口中得知枫眼瞎的是非曲直时，一时无比痛心，自责的不得了，同时也丧失了面对枫的勇气。

枫的失明虽然不是灵儿亲手所致，但她觉得却和自己脱不了干系的。

非但脱不了干系，她反而还觉得自己是罪魁祸手、是帮凶。

“我不杀伯人，伯人却因我而死。”

恐怕就是这个意思了。

灵儿越想越自责，越自责就越忍不住要想。

直到此时，她心神一动，真正理解了枫笔记本上写的那段话。

“爱情是酒，醉了醒醒了又醉，迷人心脑；爱情是蜜，花前月下，看似美好，其实暗藏杀机；爱情也是一把双韧剑，甜蜜的背后流露着苦涩，悲伤的背后又隐藏着甜美。”

“不是不想去爱，不是不愿去爱，怕就怕爱也是一种伤害。”

灵儿满怀心事，想着想着眼里就渗出了复杂的眼泪。

有悲伤，有自责，有怨恨，有爱恋，有怜惜，也有愤怒……

灵儿痛苦不堪。

她没有勇气去看枫，只是满怀心事地回了家。

进了家门，她随即把背包仍在一旁，自己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吃，就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