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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通知书团聚家人急电话应验恶感

有爱的梦无悔 半根赖烟 6824 2019-04-16 13:12

  

九龙家的院子是两座院子合起来的。十年前西邻居搬到县城里居住,那时九龙哥到了成家的年龄,所以父母决定买下这座院子,并将原先的土坯隔墙拆掉后合成了一座大院子。两年后,九龙父母在新买的院子里盖起了五间宽敞明亮的木料大瓦房,是专门给九龙哥娶媳妇用的,而自家院子直到现在还是三间土坯正房和一间土坯耳房(现在的豆腐房),这四间房子比父亲的年龄还大。九龙哥结婚的第二年,他为了做不锈钢生意就搬到县城租房子住,如今已在县城买了房子,又陆续将大瓦房里的家具都搬走了。父母曾试着搬进大瓦房里住了一段时间,觉得不习惯就又搬回了土坯房,因此这五间大瓦房至今几乎一直是门窗紧锁,无人进出,处处都是灰尘,只有逢节过年时才会彻底打扫一遍,一直是九龙父母。昨天,母亲忙着又彻底将大瓦房打扫了一遍,因为过两天全家人要给九龙庆祝考上大学。

前几天,九龙紧紧拿着被寄到村委会的装着录取通知书的快递包跑回家。还没有拆,快递包就先在父母的手里转了一圈。当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快递包并掏出那张大红底的通知书时,激动得险些流出了泪,这可是他寒窗十五年换来的啊。他把通知书递给父亲,父亲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递给一边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母亲,她拿在手里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通知书”三个大金字,泪花花的。就这样,通知书在他们三人手里转了好几圈才由他收起来并藏好,要等哥嫂、姐姐和姐夫回来后再拿出来。那晚,他又蹲在漆黑的角落里抽了好几支烟,但一直是在偷笑!

今天是个好日子,九龙母亲正在土坯房里忙着准备肉和菜,九龙和父亲已把桌椅碗筷搬到大瓦房并摆好。大概十点钟时,九龙哥开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带着家人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九龙姐和姐夫。九龙嫂子和姐立刻洗手帮九龙母亲烧菜做饭,九龙和父亲、哥及姐夫坐在炕上闲聊,侄儿涛涛和侄女玲玲在院子里玩耍。九龙姐夫略显不高兴,大家都不以为然。前段时间,九龙姐突然一个人骑着摩托车跑回来,说是又跟姐夫和公婆吵架了,原因是几盒过期的酸奶。九龙姐买的时候没注意看生产日期,放了几天才发现已经过期了,于是扔到院外的垃圾堆里,却被倒垃圾的婆婆看见了。她端了个簸箕直接进九龙姐屋里嗡嗡地唠叨和数落起,那些话九龙姐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就直接对她婆婆说不是拿钱不当钱,只是一时失误,总不能去喝过期的酸奶吧,喝出病来,哪个多哪个少?婆婆又说什么酸奶倒出来煮一下还能喝,姐就出去把酸奶捡回来,塞给婆婆并叫她煮了自己喝去。为此,当小学老师的姐夫发了脾气,九龙姐也来了火,于是一家人大吵了一架。类似的事情成了家常便饭,所以姐一直骂姐夫家人是些毛鬼神,简直吝啬成精了。这次来给九龙庆祝,是要大出血的,因为不甘落后的姐像哥一样,答应要给九龙一千元红包作为奖励!

“唉,您们可有得罪受了。”九龙嫂子突然对九龙父母开玩笑道,“家里出了个大学生,这四年下来一个媳妇钱就没了,等九龙毕业了,还得买房娶媳妇,您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啊!”

“呵呵,嫂子,要是你肯慷慨解囊,我爸妈不就有喘息的机会了嘛。”九龙姐故意调侃道。

“靠我们没用,还得靠你们。”九龙嫂子冷冷地说,“我们家的钱是干活儿干出来的,而你们家的钱是坐着坐出来的,所以还是你们家有钱!”

“嫂子,你又在哭穷了!”九龙姐带着吵架的语气叫道,“我们家的钱是死钱,今天能知道明年赚多少,而你们家的钱是活钱,这一会说不了下一会,有可能两天赚我们三个月的钱。再看看你家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样不比我们家好,所以还是你们家有钱!”

“她们两个的老毛病又犯了。”九龙哥插话道,“刀尖碰刀尖,杀气太重!”

“真是不得了!”九龙忍不住说,“我哥要么不说话,一旦说了就真逗人。”

“哈哈……”

一大家子人说笑中把做好的饭菜一一端到大瓦房,等九龙亲自放完爆竹后开饭。

“还是我的房子好——”九龙嫂子环视了下宽敞又干净的屋子说,“进来的感觉就不一样!”

“你的房子?”九龙姐故作不惑地问。

“怎么,难道不是吗?”九龙嫂子反问道。

“你们已经在县城买了房子,难道还惦记着村里的房子吗?”九龙姐看看九龙继续说,“这房子应该是九龙的了!”

“你爸当时在那么多人面前清清楚楚地说是把这房子给我们了,就算我们在县城买了房子,这房子也还是我们的,别人只可以借或买。”九龙嫂子提高嗓门叫道,“再说了,九龙可是个大学生,将来肯定是在大城市住楼房买小车,才不稀罕村里的这几间瓦房呢!”

“这房子是我家的!”玲玲突然插话道。

“是谁的,以后再说吧。”九龙父亲不耐烦地说,“我们老两口子若是以后没有钱给九龙买楼房,甚至在村里连房子都盖不起,那这房子就是他们兄弟两个的!”

“我早就知道没有我的份——”九龙姐叹息道,“儿子和女儿就是不一样,既然得到的不一样,那付出的也就不一样了!”

“嫁出去的女儿还有想法,那我这做媳妇的就更该算得清楚些了!”九龙嫂子冷冷地说。

“好了,都别说了。”九龙起身说,“让你们看看我的通知书吧!”

通知书在大家手里转了一圈后,哥将一个红包塞给嫂子,嫂子又塞给哥,哥又塞给嫂子,嫂子红着脸将红包递给九龙。

“咦,怎么是五百块呢?”九龙拆开红包看了看,惊讶地说,“不是说给一千吗?”

“现在我们手头有些紧,就给你五百吧,这还是你哥前些日子在那个臭奶罐里憋了两个下午赚来的。”九龙嫂子满脸堆笑道,“对了,九龙你这几天反正也是闲着,今天跟我们走吧,给我们帮十天半月的忙,你哥说等你以后买电脑时再给你一千块呢!”

“就算分文不给,我还是会去帮你们忙的。”九龙若无其事地说,“要不是第一次给你们帮忙了!”

“我这做姐姐的只能比我哥少——”九龙姐指着自己手里的红包说,“我这里是一千块,其中五百作为奖励钱,另外五百算是以后给九龙买电脑的钱吧!”

屋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

转眼间过去一个星期了,九龙在哥家一面帮忙,一面抽时间在哥嫂的帮助下为上大学做准备。他白天里给哥打下手,有时候做错了活少不了被哥数落几句,对此他已经习以为常。其实,哥对他已经算是很慈悲的了,比起哥对以前那几个离开的徒工好多了。晚上闲下来后,他就坐在门市外面听歌乘凉,有时会喝瓶冰冻啤酒消遣一番,等到守在电脑前的涛涛和玲玲上床睡觉了,他就立刻坐在电脑前上网,直到深更半夜才迷迷糊糊地到以前徒工们的屋子里睡觉,所以白天里只能靠多抽几根免费的烟来提神。昨天上午,九龙哥刚忙完一笔生意,午饭后又揽了一笔小生意,那人要焊两个不锈钢水箱,这样的活最多半天就完工了,于是九龙哥立刻开始计算尺寸和下料,但哥焊完一个水箱后突然说心里不舒服,怎么都没心思继续干活,休息了一会还是不想干活,也不顾嫂子的唠叨,硬是叫九龙一起去湿地公园钓鱼,等到夜幕降临时才空着手回来。这时,九龙哥才觉得心里不怎么难受了,并说剩下的那个水箱等明天上午再做,也就是今天上午。

哥正在焊水箱,手机铃突然响了。

“你爸好像生病了——”九龙母亲在电话里焦急地说,“你爸凌晨起来做豆腐时不停地出汗,而且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所以豆腐做了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躺着休息,天不亮我就去叫老李(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给你爸输液,输液时他一会坐起来,一会躺下去,捂着心口说难受,出的汗把被褥都湿透了。以前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所以我刚才拔了输液针,你尽快回来吧,带他去医院检查下,这次我觉得不对劲!”

“知道了。”九龙哥皱着眉头说,“我焊完这个水箱再回去。”

“还得多久啊?”九龙母亲那边催促道,“你要快点回来!”

“知道了。”九龙哥不耐烦地挂了手机,嘴里还嘟囔道,“说回去就回去啊!”

九龙看到哥那样的表情和听到他说那样的话,再加上母亲电话的那番话,使他心里很恼火,但没有发作。大概半个小时后,九龙哥开车带着他一起回到村里。一进大门,他们就见母亲正搀扶着父亲坐在杏树下。九龙母亲一面给父亲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一面重复说着电话里的那番话。九龙父亲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头发已被汗水湿成一束一束的,浑身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九龙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虚弱的父亲,不禁担心起,并这才注意到父亲身上穿着去年过年时订做的那套深蓝色中山服。

“妈,我爸怎么穿上了这身衣服呢?”九龙好奇地问。

“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九龙母亲也是满脸疑惑地说,“我给你哥打完电话后,他就嚷着要穿新衣服,过年时还不舍得穿,现在倒想起来要穿!”

“别说啦。”九龙父亲有气无力地说,“带我赶快去医院吧!”

“你们稍等一下!”

当九龙和哥搀扶着父亲正准备上车时,九龙母亲突然想到了什么,说着跑回屋里,不一会又跑出来,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沓钞票,塞到父亲手里后说,“这是昨天下午根大叔还来的三千块,你把这些钱带上吧!”

“我身上有好几百呢。”九龙父亲说。

“听我的,带上吧!”九龙母亲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用不完就带回来,万一用得着,一下子到哪里去找呢。”

在路上,九龙哥给父亲点了根烟,但他一口未抽。在九龙的印象中,是头一次看见父亲将一支烟如此浪费掉。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县医院。九龙走在父亲前面,哥跟在父亲后面,父亲扶着楼梯扶手艰难地爬上二楼,一起走进内科室。医生诊完后说先去做个心电图,恰好心电图室里没有其他病人。那个矮个子医生看完父亲的心电图图纸后,突然惊叫道:“快,快叫老人家躺下,不要动了!”

“医生,怎么回事?”九龙哥不惑地问。

“要是再迟来半个小时就没命了!”矮个子医生慌里慌张地说,“什么话也别说了,赶快把你爸送到急诊室,晚了就来不及了!”

“不……不是吧?”九龙哥难以置信地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吗?”

“别再问了,赶快去挂号办理住院手续吧。”矮个子医生不耐烦地叫道,“我行医这么多年,难道——唉,没时间跟你们解释了!”

矮个子医生显得比他们兄弟俩还急,叫屋里的另外一个医生帮忙去推车子拉氧气罐,叫九龙哥去挂号办住院手续,又叫九龙跟那个医生打下手,自己急着去找什么主治医生去了。整整忙活了两个多小时,上楼下楼,进此门出彼门,搬这拿那,总算能缓口气了。兄弟俩傻傻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貌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的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左手背上插着针头,头顶上挂着好几种颜色的液体药,床头柜上摆着可能很先进的小型仪器,一批批医生和护士们神色慌张地进来又出去,还把房里原先的那个正在输液的病人和他的家属转移到隔壁病房。九龙一下子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应该暂时稳定下来了!”一位医生对另外几位医生舒口气说。

“医院里最先进的设备、最好的药和最好的几个医生都在这里了,但还要等七十多个小时才能说真的稳定下来了,那时要赶快转到大医院去做支架手术,否则还是命悬一线,朝夕不保。”一个被称作李主任的人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这几天由谢医生负责这位病人吧。”

那位谢医生在最后离开病房时,向九龙和他哥使了个眼色,意思跟他出去一会儿。他们来到斜对门的一间会议室,里面没有其他人,西面是一堵玻璃墙,有几个年轻的护士在那边忙碌着。

“我跟你们说,老人家的病很糟糕,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个病是内科里很要人命的一种,也是一种富贵病,普通人是得不起这种病的,而且花多少钱都治不好,只能维持,除不了根。若是后期保养得非常好,或许能活个十来年,若是稍有疏忽,这一刻保不了下一刻,所以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在这我们只能尽全力稳定住病情,后期肯定需要做手术。另外,你们多做一下老人家的思想工作,叫他放宽心,并从现在开始不要让他碰烟酒和腥辣的食物,切记啊!”谢医生严肃地说,“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就来这里找我,我也会经常到病房看看的。”

兄弟俩轻步走近病房门口,从虚掩的门的缝隙里屏住呼吸窥视,见父亲正闭着眼睛,但确定没有睡着。九龙哥示意九龙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口。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九龙哥双眼通红地自责道,“妈打来电话时,我还顾着焊那个破水箱,要是再磨蹭上半个小时……刚才上楼时,我见爸扶着楼梯扶手上楼,却没懂得扶一下他!”

“我像赶着投胎似的走在前面——”九龙转过头看着窗户外面,咬紧牙关说,“哥,现在怎么办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九龙哥声音颤抖地说,“你在这里守着,我回村接妈,叫妈来做主吧!”

“妈一下子能接受得了吗?”九龙只觉得眼睛异常干涩,舒口气说,“要不等等再告诉妈吧。”

“这么久了没回去,妈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九龙哥吞吞吐吐地说,“带来的三千元都缴费了,肯定还得回去取钱,顺便叫妈过来吧!”

他们装作没事的样子走进病房,见父亲正看着天花板发呆。

“爸,您想吃点什么?”九龙哥低声问。

九龙父亲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然后又微微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接你妈来吧!”

九龙哥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九龙父亲又闭上了眼睛。九龙瘫坐在父亲对面的病床上,静静地看着父亲,不知道该对父亲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此时更不愿去打扰父亲。他狠劲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背,感觉到疼才知不是在做梦。梦终究还是梦,醒来时就什么都没有了;梦一样的现实,是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梦。他试着也闭上眼睛,突然觉得好累,很想睡一觉,而且希望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家里,父亲在抽着烟看电视,母亲在擀着面条,锅里的水沸腾着……他突然睁开眼睛,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盖在父亲身上的白色被子,见肚子的地方微微地一起一落着,这才有点放心,然后目光顺着被子看上去,父亲的脖子、嘴唇、鼻子、脸、耳朵、眼睛、眉毛、额头,直到头发。他意识到自己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父亲的面孔,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有从未见过的皱纹、白发、黑斑、麻子……窗台上摆着一小盆滴水观音,嫩绿的茎秆和叶片,有一片叶子的尖上还挂着一滴水,阳光下晶莹剔透,真的很美!

不知什么时候,九龙被走廊里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惊醒,还没来得及下床,母亲和哥已经走进来。母亲显得很平静,但双手紧紧抓着一个手提袋。此时,父亲猛地睁开眼睛,侧过头看着母亲,还带着一丝微笑。

“你来了——”九龙父亲有点害羞地低声说,“叫儿子们出去一会,我想尿尿。”

九龙母亲四处看看,见床下丢着一个汽水瓶,便弯腰捡起来。九龙和哥走出病房,并轻轻地关好了门。不一会儿,母亲手里提着半瓶黄色尿液走出来,并朝他们使了个眼色,一起来到厕所附近的楼梯口。

“跟妈说实话吧。”九龙母亲脸色苍白地说,“我看得出来,你爸得的不是一般的小病!”

“医生说,我爸得的是心梗病!”九龙哥说完后顿时眼泪簌簌地流出来。

“你爸自己知道吗?”九龙母亲又问道。

九龙再也忍不住了,泣不成声地说:“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老家伙的寿数,一切听天由命吧。”九龙母亲强忍着泪水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别哭了,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尽力救他!”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九龙父亲病重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村人们议论纷纷。有的站在大街上扯着嗓子说,有的呆在家里低声说,不知道的事情就凭着无限的想象力去猜测,描述的有声有色且有血有肉。对于道听途说的事,他们就习惯于添油加醋,这也是他们最擅长的,目的是使自己的描述尽可能大悲或大喜,如此才更有吸引力。夸张,语文中的一种修辞手法,把它运用在文学或诗词中是一种艺术,而运用在说人论事时,它就是一种可恶又可怕的手段!更可恨的是有些村人竟然已经知道了结果,有说九龙父亲已经老了,有说他已经被治好了,唉!至于九龙父亲得病的原因,更是千奇百怪,几乎到了扑朔迷离的程度。如果让这些村人成为未解之谜的学者,想必他们自己最终也会成了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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