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狂风骤雨倏然而至，没有一点征兆。

几乎就在雨滴落下的瞬间，南夙睁开眼睛，起身关上了窗户。

那一个刹那，他感受到了窗外清冽的空气，和冰凉的温度。

黑色的干净的眼睛里，逐渐的浮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南夙骨节分明的手，又慢慢的拉开了窗户。

风夹着雨，淅淅沥沥，冷冷清清。

久违的感觉到了一种来自自然的威压。

南夙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不知道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皮肤却仍然是毫无生气的冷白色。

就像是他的心，好像再怎么样都捂不热。

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南青涯就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个孩子，是注定的夜色里的蛇。

当时母亲不太高兴。

虽然这是后来父亲身边服侍的人跟南夙提起的，但是南夙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

怎么会有一个父亲，将自己的儿子称作冷血无情的蛇？

可是后来，他就明白了，南青涯是对的。

那个一生求而不得的男人，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以后的路。

注定孤独，冰冷的路。

夜色里的蛇，无声无息，取人性命。

他就是那条蛇，并且已经习惯成自然的，永远将自己留在黑暗里。

人都说，刚刚出生的婴儿眼睛是纯黑色的，后来，人长大的越多知道的越多，瞳孔的颜色就会变浅，可是二十六年过去，他的眸子还是夜色一样的浓稠。

某些时候，南夙会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明明满身的鲜血和罪孽，却总是奢求着阳光和温柔。

雨越来越大。

南夙面无表情的把窗户关上，坐在床上，拧开了台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他点了接听，那天传来柔软的少年声音：“南夙哥哥，你有没有记得起床关窗户？”

是时听秋。

南夙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他才三岁，跟在自己的一堆姐妹身边，踉踉跄跄的扑上来要他抱抱。

他一脚就把这位珍珠海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踢开了。

小屁孩也没有哭，就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委屈的抽抽鼻子，又扑上来要抱抱。

时家的下人怕南夙失手之下直接把小少爷踹到河里，连忙把他抱走了。

明明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这一刻，却清晰的仿佛昨日。

南夙自问，对待时听秋，他并没有多特殊，或者多么好，甚至拎着他的领子威胁他把他往窗户外面丢不是一次两次，但是这孩子就是特别执着的想要粘着他。

这样风雨交加的夜里，却也只有这个孩子，会打来这样一个电话。

南夙的声音不自觉的柔软了几分，“关了。”

时听秋就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又嘀咕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南夙看着手机，通讯录上面“妹妹”两个字无比扎眼。

他犹豫了许久，也没有把这个电话拨出去。

他明白，她不会接。

有些事情，深刻进了骨子里，不管再怎么样的祈求原谅，都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