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幻城-无尽海

第六章.风雨前夕

幻城-无尽海 苍穹diedie 5765 2019-07-21 13:07

  

火族是蛮夷之地,魑魅同群聚集之居。火族大殿此刻压抑的气氛和所有人的默不吭声,与平时喧闹杂噪的样子相比显得过于沉寂。熔岩在身旁的火海里滚烫地冒泡,夹杂着火舌燃烧溅起的火星,喷溅在黑褐色贫瘠的土地上。

火王高高地坐在宽大的王座上,深红色的眼瞳似笑非笑地扫视过眼前一群大臣和贵族门阀,那种蔑视蝼蚁般的气场,虽然强大,却邪恶肮脏。

肃静的台下终于臣子出列,朝火燚恭敬地跪下,声线颤抖着道:“王,烁罡王子如今被拘,我们该如何是好?”

火燚握着手中的法杖,看向远方翻滚的熔浆,火红的眼瞳折射出满目鲜血般的黑红。

空气里徜徉着令人窒息的炽热。

他突然发怒,大掌一拍王座扶手:“他樱空释居然敢抓捕我火族的王子,真以为我不敢说出他的秘密吗?!呵,真是自以为是。”

他看上去愤怒异常,怒吼时大地都随之颤抖。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低低地垂下头,各相哑口无言。

火燚见无人回应,又邪佞地道:“那好啊,那我们就再进攻冰族一次,去告诉整个冰族,他们的王其实是火族之王的儿子……他们会怎么想呢?”

火燚邪恶地笑,脸上是令人害怕的诡谲神情,在火红熔浆的衬托下肮脏可怖。

“父王——!不可!”

一道女声打破压抑氛围,台下一身火红的火族女神出列,她急促地单膝跪在火燚面前,眼里满是慌张和害怕。

“您不可以去进攻冰族!”她呐喊,期待而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王。

“噢?艳炟,为什么不能呢?”

正是火燚意料之中的,他的眼里出现一丝玩味和戏谑,笑着看着台下的艳炟,笑容宛如慈父却又暗藏杀机。

“因为……因为……”艳炟急急撇开目光,缄口无言。眼底一闪而逝的情感却被火燚快速捕捉。他这个蠢女儿的心在那个樱空释的身上,他又不是不知道。

“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既然樱空释那么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去与他作对一次又何妨呢?是吧,我亲爱的女儿。”

火族一敲法杖,就起身径直离开。只留下满目绝望的艳炟僵硬地跪在原地,看上去一动不动,却全身都在细细颤抖。

等到人群散去,维持着高贵傲然气场的公主一下子跌坐在滚烫的土地上,隐隐约约有一滴泪滴落在她手背上,比焰火还要炙热。

樱空释那张绝世冰冷的脸在她的脑海若隐若现,和那个曾经黑发清瞳的少年重叠,交错杂横,模糊不清。

她到底还在执着什么,如今的樱空释已经是冰族尊贵的王,他身边早已有了陪伴他的女子,那个人鱼族的公主。那场旷古的婚礼震响三界,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有时真是恨透了自己生在火族这样一个野蛮的族落。

冰火角逐,两族交战,就像樱空释说的,他们连成为朋友都根本不可能。这步步路从一开始就歪曲了,发展到如今,父王竟然还告诉她樱空释是她的弟弟,碾灭了她心中唯一仅存的希望火苗。

在这个强者为王的世界,她唯一富有感情寄托的哥哥烁罡,也被樱空释毫不留情面的抓起来,她在他眼里到底算是什么?

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那个人鱼公主不过是生在人鱼族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樱空释,而自己却被他视为仇敌,针锋相对,连朋友都不是。

撕心裂肺的哭嚎响彻在空旷的大殿里,昔日高傲冷艳的火族公主,此刻是怀揣了满心怨恨和绝望,永生难以释怀。

————分割线————

海天一线的地方,缓慢降下那抹艳红却夹杂着稀疏金黄色的璀璨曜日。海天之间的色泽愈发暗沉,直到纯如鹅绸锦缎的夜幕挂上密集庞大的万星图像。

平静海面刹那波澜四起,水波在星光下粼粼闪熠。一段泛着银白光辉的紫色鱼尾拍打在岸边,一个女孩从海面探出头来。

幽蓝的发湿漉漉地贴在她尚未成年的稚嫩面庞上,她有着一双美冠天下的眼,即使澄澈也掩盖不住那丝寒人的魅惑。

她一如昔日,望向彼岸那座雪白的城堡,落雪在那座城上飞舞,是那么令人向往。

今天怎么没看到他?

小人鱼疑惑地探前身子,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突然,一丝粘稠的殷红从那座高台上蔓延下来,像是积攒了太多而溢出容器一样,缕缕丝丝顺着百丈悬崖蜿蜒而下,在雪色里绘出一副鬼魅的画卷,又在雪地滴滴晕开。

破冰之声刺穿耳膜般震耳欲聋,眼前滴滴血液都齐齐溅出鬼魅般的红莲。

小人鱼慌张而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一个雪白的身影撞入她的视线,直直地坠落下来,就那么径直地倒在她面前,摔落的的身体又被满地尖锐的红莲刺穿,更多的鲜红血液蔓延开来,整片隔岸都开满了那样的红莲,已经逐渐盛开到无尽海面。

那人的胸口横插一把长剑,血将雪白的衣袍染的模糊不清,一张脸掩盖在长发里。

小人鱼瞬间认出那人,她不顾幻术的损失和疼痛强行幻化出双腿,跑上岸跌坐在那人身边,红莲被她一路用幻术碾作尘埃。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泪,珍珠清脆地落地声里,天地间闪耀起一片金色的光芒里。奄奄一息的那个人,慢慢转过头来……

织夜猛地睁眼。

白蜡烛火的倒影稀疏地摇曳在地砖上,身旁垂挂的流苏帘幔随风扬起。

她还是在冰族里,还是在这间偌大的寝殿里。

刚刚做的梦……

织夜坐起身,胸口起伏急促不定,她低头去看,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拳将被褥抓的发皱。她叹了口气,松开手。

不过是个梦罢了。

她下意识朝身旁看去,床位空缺,只是铺着凌乱的被褥。

天边已然露出些光亮,如同在井底向上仰望一般的稀疏,透过雾霭沉沉,挥洒在雪白的大地上。

织夜抬眼直视面前,稀疏的光线下,樱空释的身形在昏暗中若隐若现。他坐在长案前,手中握着湛蓝的宗卷,空中漂浮着灵力幻字的声音缥缈可闻。

在织夜的印象里,她和樱空释虽然夜夜同榻而眠,但在她醒来之后发现樱空释批阅宗卷,也是常有的事情。

夜间寒风呼啸,樱空释经常会在那坐上一个晚上,织夜就隔着接近透明的雕花屏障入睡。

织夜掀开被褥下榻,绕过雪雕屏风,踏上他处理政务的宽大王座。

樱空释垂着眼,正调换着手中的蓝色宗卷。今日的他摘下了王冠和繁琐王袍上的各类装饰,银发如瀑般披曳在身后。

这似乎是织夜第一次看见他散发的模样,不同于束发的冰冷英俊,反而显得更加柔和,透着王爵的高贵气质。

织夜道:“王?”

樱空释放下宗卷,抬起眼帘来望着织夜,只是轻轻一瞥又转移到一旁,整理着已经批阅完毕的政务,低低恩了一声。

织夜僵住身子,看着他背上如雪的发丝,怅然若失,六神无主。

为什么她刚刚险些将那樱空释的背影和那人重合到一起?

“织夜?”

织夜望着脚尖,目光有些空洞无焦。

“织夜……。”

她愣愣地回神,不过眼底那丝晦暗和呆滞马上被她快速掩盖,清冷透彻的紫眸依旧如常。

“对不起,王。”

樱空释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便起身走向了镜前。天色已经转亮,侍婢准时推门而入,将华美崭新的王袍呈现在樱空释和织夜眼前,随后快速退下。

织夜看向镜前,如画柔夷勾起樱空释一缕银丝。

如同做了千百遍一样,织夜熟练乖顺地助樱空释穿着完毕,再帮他束好长发,扣戴上沉重琳琅的王冠。

全程如往常无异,并无太多言语。织夜向镜中一笑,放下指尖最后一缕银丝。

樱空释习惯性地抚了抚左眼眼罩,撩袍出殿。

织夜突然拉住他的手,樱空释一顿,转过身来,掌心被递入一枚华丽雕琢的戒环。

“你的王戒。”织夜面无波澜,语气浅淡。

樱空释的蓝眸暗了暗,取过掌心那枚戒指,扣进指间。

织夜有些无奈地低头看着自己指间扣紧的戒环,她屈了屈指,很清晰的感觉到戒指死死的锁紧。她又向外拉了拉那东西,只落得纹丝不动的下场。

樱空释及一众侍卫的身影在织夜的眼眶里消失,她面容刹那冰冷,紫瞳微缩的那一刻,裂歌已经出现在她身边。

“裂歌……陪我去一趟冰族藏书阁吧。”

———分割线———

深海宫。

波澜的海面如大大小小的碎钻,将海面上方耀眼的日光一点点磨碎,透过镜面般澄澈的水波,最后化作柔和的光线,笼罩在华丽的深海宫。

人鱼圣尊正在休息。她靠在珊瑚王座上,左手虚虚支着头,阖着眼皮,看似沉睡实际警觉。任何统治者,表面上虽然光鲜亮丽,他们在私下也是疲惫万分的。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激醒了她。

人鱼圣尊很快醒来,眼前漂浮着一块雪白的贝壳,被紫色的幻术梦幻地托在半空中。她疑惑地打量那扇贝壳半晌,最终认出了那环绕的紫色光辉出自织夜之手。

想来织夜嫁入冰族王室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这个作为奶奶的竟然没想起来要去看她。

她实在是沉浸在悲伤里太久了。因为岚裳被烁罡玷污清白一事,如今岚裳疯疯癫癫,不愿意见任何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真正刺痛的其实是她这个做奶奶的心啊。

似乎是久了,这种心痛已经麻木不仁。她无奈又心酸,看着那个曾经最喜爱的孙女逐渐堕落,却无能为力,樱空释又在这个关头诏告三界册封梨落为卡索王妃的事情。

人鱼圣尊起身,迈着苍老的步伐,弯腰捡起了那片贝壳,她端详片刻,将它翻转过来,一道刺眼的光亮闪烁,一缕幻术从贝壳里流出,空中缓慢而清晰地浮现出几个字。

[圣尊。数日之后,务必助我一事。]

人鱼圣尊一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既不解又迷茫。

似乎又过了一会,字迹像是预感到圣尊的迷惑,又有一排字迹浅浅浮现。

“此事若成,姐姐的仇我会帮她报。”

“我想,她肯定可以走出这片阴影的,您也就不必伤心了。”

“我亲爱的奶奶——”

圣尊在不知不觉中,苍老的唇角缓慢地勾起一抹欣慰坦然的微笑,等她察觉到,才发现自己被这个过于疏离的孙女感动了。

织夜是个怎样的孩子……?

年老的圣尊叹了一口气,自己到底欠了多少债,这个亏欠太多的孙女就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从前她总是想着以后再还吧,以后再说吧。直到如今织夜已经出落成高贵的冰后,她见到织夜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少了。

织夜说的,到底是什么忙?

倏然,一阵剧烈的地表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人鱼圣尊向头顶看去,海水开始剧烈的翻涌,颇有要倒流的气势,海水中弥漫一种烈焰的味道。

大门被急匆匆地打开,人鱼长老慌张地闯进来:“报告圣尊,靠近火族的海岸极其不安稳,现在已经殃及到了深海宫。这火族到底想要干什么,不会是又要……”

圣尊握紧了手中的传音贝壳,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忙,不会是……

———分割线———

裂歌已经在藏书阁外站了很多天了。

每日清晨织夜都会唤来他,要他陪着自己来到这杳无人烟的藏书阁,然后她就会进去,吩咐他等她出来。

裂歌起初是想跟进去的,却被织夜一笑而过,告诉他等她出来就好。裂歌只好乖乖守在外面,连续四五日,夕阳落日时厚重的大门才会开合,织夜再走出来,会奇怪地面色发白,又像是刻意在掩饰什么,什么也不说。

裂歌并不知道他的公主到底在干什么。他对织夜一直都是怀着无条件的顺从的心态,那是他心目中最善良美好的神祗。

一双比水晶地面还要白的刺眼的长靴映入裂歌的眼帘,他向上移动视线,在瞥见暗纹衣角的时候就立刻警觉,单手至在左胸,低头道:“冰王。”

“恩。”樱空释并没有将视线停留太久,径直握上大门的扶手,推门而入,几步一瞬闪,随着裂歌在他身后追逐,他瞬移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对不起,王,不可。”裂歌一闪身挡在樱空释身前,沉若大海的深蓝眼瞳无畏地对上樱空释冰冷的瞳,丝毫没有惧怕。

“为什么?”樱空释眯眼,有杀气在隐隐酝酿,扣动了右手的无名指,却还是绕过裂歌,走上藏书阁蜿蜒的阶梯。

“公主说过,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搅她,您若执意进去,就休怪属下冒犯。”

樱空释轻蔑一笑,丝毫不在意裂歌说的话。他在中间那一层书阁找到了织夜,她靠在书柜旁,手中握着卷轴,蓝发掩盖下是一张绝美的脸庞。

樱空释放缓脚步,走近织夜时已然褪下肩头的披风,他弯下腰,盖在了织夜身上。

“冰王,我说了,请您下去”裂歌干脆一把上前,握住樱空释放开披风的手。

樱空释湛蓝的瞳一缩,反手一掌溢出的强大幻术就要触及裂歌的胸口,光辉里化作剑刃的形状,疾速恐怖。

“住手。”

轻柔女声响起,织夜轻轻握住樱空释的手,樱空释倏然收住幻术。

樱空释皱眉,握拳垂手,侧头望着织夜:“你在藏书阁做什么?”

织夜摇了摇头没有答话,抖开怀里的雪绒披风,绕过樱空释身后,帮他细心系好。

“王……您关心这个做什么?”

织夜向樱空释勉强地笑笑,樱空释这才发觉她脸色极其不自然地展现出一种苍白,似乎连唇色都比平日黯淡,紫眸有些无神。

“你到底在做什么?”樱空释举步向前,

淡淡看向织夜手里握着的书卷。

裂歌敏锐快速地察觉到樱空释周身护身结界加重的微妙变化,他隐约听见了剑身剧烈摩擦剑鞘发出的那种刺耳牙酸的锐利声。

“王!不好!火族向刃雪城边境发起了有一次小型进攻!无尽海岸又如上次一样遭受了箭雨进攻!请王速速前往大殿!”

有士兵慌慌张张地闯入,安静圣洁的藏书阁第一次被人群拥挤。似乎整个王城都喧闹起来,为着今晚这场挑衅。

织夜心底一沉,长袖下握紧的拳渐渐松开,握着书卷出汗的手也渐渐放松,不免长叹一口气。

事情发展的速度,比她预计的还要快。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