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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泪之石

幻城-无尽海 苍穹diedie 6638 2019-07-21 13:07

  

“一群废物!这点事情都会出差错!”

殿内,怒火中烧,声色俱厉的莲姬几步上前,她敛眸俯视着面前跪伏的士兵,由于他们的玩忽职守,面临着丢失生命的危险,纷纷低头恐惧地打着颤,他们怕的不是暴怒的莲姬,而是正对面一言不发却以气场压的他们直不起腰的冰王。

左右得不到一个答复,莲姬恼羞成怒,焦急地看向樱空释,竟然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波澜不惊。

莲姬蹙起眉几步上前,将双手搁置在樱空释的桌案上,微微前倾身子,看着释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樱空释正敛着眸,神情平静地拈着素白锦绢,泰然地擦拭着噬神剑身,指尖绸缎所过之处,银光熠熠,绝世无双。

银白的发滑落搁置于身前,散漫在他肩头浅灰色的裘领边。额心的琉璃晶石突然在某一恰好的角度折射出圣洁透明的刺眼光束,恰逢樱空释幽幽抬眼,他动作着莹白而修长的指尖弯上剑柄,猛然收掌,噬神剑自外而外化为缥缈,缕缕蓝辉湮灭了侧刃上古老的刻纹,眨眼间流入他腕上的剑镯,而后归于平静。

樱空释抬起另一手,敛着眸活动着腕骨调整着剑镯。

他缱绻着恶意的蓝瞳狠戾而漠然,樱空释蹙眉,眉宇间流露出的杀意让台下的值夜士兵险些没有晕过去。

“带下去吧,身为禁军,枉为冰族效力,即刻贬除军革,恢复平民籍贯,再也不要踏入刃雪城了。”

半晌后,樱空释轻描淡写地望了眼莲姬。

“母亲,稍安勿躁。”

“太后,王说的没错,您先冷静一下”。

作为局外人,潮涯女王只是简单的认为,莲姬作为织夜的姨母,她是出于血脉之缘而为织夜担忧。她嘴上虽如此劝说莲姬,没有樱空释的指令,却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安排。

莲姬平复下来,缓缓深吸了口气,紧锁的眉心舒展。“释,现在身陷陷境的是织夜,火族不知道又有什么计划,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在这里坐以待毙?”

“不是坐以待毙,而是静观其变,按兵不动。来者不善,火族人本就是有目的才来冰族这一趟,摸清对方的想法,总比盲目出手要好得多。”樱空释弯唇轻笑,指尖摩挲着暗纹华丽的剑镯,笑容里平添几分狠戾。“火族人不会对织夜动手,这样对他们也没有好处。”

他骨节修长的指间,只留下了一枚戒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王权。

莲姬看着樱空释了然无波的神情,只好撇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袖间微微握拳,攥紧了手中的琉璃法杖,美目间流淌愁色。

樱空释先一步作出了决定,过渡为成熟男子的喑哑声线幽然弥漫。

“辽溅,潮涯。”

“臣在。”

“加强对冰族边疆的驻守力度,下令内闭城门三日,刃雪城内外,无论平民王族,一律不允通行,违令者以王法处置。”

潮涯和辽溅对望一眼,随后对着樱空释伏身行礼示意,便一前一后地退了下去。片风望向樱空释,樱空释对他轻摇头,他便也随着退了下去。

樱空释又对月神下令。“月神,梨落现已是王妃之身,不方便出面。因此,城内外的安全工作,只能全权委托给你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有第二件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

“谨遵王令。”

樱空释凉薄的目光在星旧面上聚焦,星旧察觉到那道如利刃般的视线,他猛地一顿,顶着冷颤对上樱空释的眼睛。

谣言就是没有回头路的箭,一旦从一人之口泄露出去,百传千,最后的流言蜚语总是曲解了谣言背后真实的事件。冰族人多口杂,防止后续需要处理的事情太过冗杂,樱空释只能选择性封住消息的传播。

“这件事情绝对不允许落到那群大臣耳中,你马上想办法控制住城内谣言的散播。本王不希望听见,城内有任何人议论这件事情。”

星旧的眼神暗了一瞬,他不由自主地,却又像是一种习惯般微微抽动指尖,怔忪后应好。

他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樱空释把垄断谣言这种工作交给他,却完全不怕他趁机添油加醋四处散播。樱空释很聪明,他不可能不知道最糟糕的结果,却更像是故意而为。

樱空释的眼神最终放在了莲姬身上,他眼底刹那冰凉地隔着一层哀霜。即使殿内湛蓝而明亮,照应在他眼中却是一汪死水,眼底的冰冷突兀却又恰到好处。樱空释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缄默后命令道。

“送太后离开。”

“都下去。”

莲姬抬手制止,小宫婢为难地站在原地,直到樱空释的不语被她们当做了默认,这才颤巍巍地退了下去。

樱空释神情破开一道裂痕,他平静的模样,似乎已经准备迎接莲姬接下来对他的质问和怒骂。意料之外,莲姬突然抬起手从自己脖间取出颗剔透的水滴状晶石。纯粹的透明中,旖旎的色彩晕开,白光粼粼。莲姬微微施力,扯下那串链子下段垂挂着的晶石,并将它放在樱空释面前。樱空释眯眸扫过它,面无波澜。

莲姬说:“火燚带走织夜,绝非是想要翻旧账为难你那么简单,依我看,最终的目的,还是人鱼族的一泪石。”莲姬失落忧愁地垂下了眼,眼底却闪烁着痛恨,映照身旁的晶石莹莹。

樱空释抬首,微锁眉宇以表疑惑,樱空释思索片刻。

“无论最终目的是什么,他们都想引我去一趟火族。”

“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绝对不能让火燚掺和进来……释,你去火族的时候,记得带上母亲的一泪石,记得把它交给火燚。”

“一泪石?”

他眯了眯眸,脑海中仅存些破碎成片的记忆,思绪里涌现出登位大殿上突生变故的那块令牌。还有因疏漏发生的变故,因为一泪石而被自己下手杀害的泫榻法师。

“既然如此,火燚知道你有一泪石,为何不抓你去?”

莲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不知道,一泪石的作用何其广泛,而我却不清楚其中的关系和牵连。而织夜不同,她是人鱼族的嫡系公主,或许……”

“她没有一泪石。”

樱空释突然开口道,被打断的莲姬看向樱空释,狐疑和震惊渐渐蔓延在眼底,她冷静下来又思考一番,才僵硬地假笑着,提了提一边唇角,藏起一抹了然的无奈。

“释,你不知道什么是一泪石吗?”

樱空释错开视线,神色淡漠。“我从未见过她佩戴罢了。”

“她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火族带走织夜,不过就是想趁机挑起冰族内部动乱,搅得人心惶惶,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

莲姬深吸一口气,倾城倾国的眉眼里徘徊着决绝和狠毒,她在看不见的角度收紧两拳,望着冰王大殿的某一个角落出神,咬字道。“无论如何,好不容易过了七圣者这个坎。如今老冰王已死,冰后又退居不问朝政,释,你现在可是刃雪城最高贵的存在,这是最佳时机……既然如此,母亲不会让任何人妨碍到你。”

樱空释的眼睫微微颤抖,他冷静地看向莲姬,晦暗光斑在瞳仁间转瞬即逝,心底不免升起一阵寒冷的颤栗。樱空释回想起了,莲姬为了自己成王,当年残忍血腥的手段。盼他成王而痴障的她,天下大恶无数,还有什么没做尽。

如出一辙,历历在目。

“释,冰族这边的事情有母后在,你去一趟火族,记得……”莲姬也不顾樱空释直讳落在她面上的眼神。

他错开视线,站起身径直走向殿门,步履闲庭却沉重地踏至莲姬身旁,微微侧目,给予她一个冰冷的侧脸,如雪般冷酷。

“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

樱空释绝对不能再让莲姬出手。如果再纵容莲姬使用惨无人道的方式杀戮,迟早有一天,莲姬的罪行会被揭发,而她身后的樱空释,也逃不过此劫。对于樱空释而言,莲姬唯一的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

樱空释擦过莲姬的肩,冰王大殿恢弘的宫羽缓慢开合,随着跨出门槛的那一步,他身后纯白的风衣缠绕着晶莹的六棱雪花,湮灭在一片纯白之中,销声匿迹。

莲姬顿在原地,她感受着肩膀樱空释擦过带来的冰凉与火热共存的触感,殿外簌簌飞扬的雪,分明是透过双眼,清晰地落在了心底,融化一片冰凉。

她的释已经不需要她了,对于樱空释,她只是个空有名分,遭到樱空释厌恶和唾弃的无用累赘。莲姬只觉得脚下一软,她猛地倾身扶住身旁的交椅,只觉得呼吸停滞,目眩无比。

———分割线———

火族

断崖之下是翻滚着沸腾气泡的炙热熔岩,火星迸射,却又在半空渐渐消散。炽热闷燥的气息笼罩在整个火族,不同于无尽海上空变化莫测的绚丽天穹,更异于冰族晴空落雪的澄澈美丽,火族的天空是一片黑红交错的混沌,如斑斑血迹,远方长明灯若隐若现。

断崖锐石与鞋底摩挲,华美冰履下踏过脚下火族贫瘠的红色土地,紫色裙摆散落在足边。极目远眺,女人停步在断崖沿边,抬起脸望着混沌穹顶悬浮的火族长明灯。火光照应在她瑰姿艳逸的面容上,眉心娇艳盛放的红莲风华万千。超然物外的双眸看穿了眼前的黑暗。

闷热的风猛烈地刮过,额间垂挂的剔透宝石随着额前流苏微晃,发间缠绕的纯白丝带扬起舞步般的蹁跹绝丽,冷艳而脱俗。她就好像是一处荒凉绝境上的一道圣光,与周围格格不入。

她缓缓敛下眸,目光扫过自己手中紧握地那枚戒环。火光将周围的一切烫的扭曲,却唯独手中的戒环,异常地溢出冰凉的蓝色幻术,星蕴萦绕,经久未散,缕缕缠绕在她的指尖。

身旁迅速汇聚起明亮的火星,焦红碎片光斑随风散去,灼华已然临至她身旁。他的注意力恰好落在了织夜收掌隐藏的那件器物——似乎有些眼熟。

灼华轻笑,不以为意。“公主是人鱼族,身子娇贵,冰族的气候都难以习惯,现在又跑到离熔浆如此近的地方,不怕出事?”灼华在耳畔轻笑一声,他繁琐辫起的棕发夹杂着狂傲不羁地几抹火红,言谈举止的优雅下,是层层涌出的危险。

织夜缓缓一笑,应着:“是你们的火王自己说,我是火族的贵客。我想,我不乏有四处参观的资格。”

“那就看公主自己喜欢了。”灼华意味深远地点了点头,承认了织夜此番所言,嘴角抿着英俊的笑意。

卡索婚宴,火族一行人心怀不轨,他们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得到人鱼公主的一泪石。灼华选择了第二种方案,带回了织夜。不过,让火族大将军为之诧异过的,是织夜没有半分反抗,安静地接受了他的要求。

火王面对暴跳如雷的艳妲,还是在意料之中地把织夜宣布为火族的贵客。

昨日,火族大殿上一抹突兀的清丽是火族内野蛮的男子从未窥见过的天资冠艳,她就那样静静站在殿中央,丝毫没有为压抑的气氛撼动,一双美目半敛,妖娆与冷艳迸出,笑着拒绝了火王索取一泪石的请求。

不是不能杀了织夜,而是她对于火燚,有更重要的作用。掳走冰后,足以挑起了冰族小范围的恐慌,而冰族,绝对会采取一定的措施,想方设法地把这风波压下去。所以,火族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利益是多面性的,织夜被火王利用来引诱樱空释,而她始终保持缄默的态度,她很希望知道,樱空释会不会来,更想知道,他会怎么做。樱空释与火王有纠葛,织夜是心知肚明的,但是究竟是怎么样的,也是她好奇的点。

灼华看着出神的织夜,抬手替她拢过耳畔垂下的发,转了个身移步到她的另一边,垂下头颇为亲昵地靠在她脖颈旁,意味深长的目光四处流连,停留在她一片冷傲的紫瞳里。

“二公主,如果冰族的王对你起了疑心,你打算如何?”

“他?”织夜回神微微侧脸,更加拉近了与灼华的距离,目光却依旧落在远方天幕上的金黄色的长明灯上,一抹荒凉而无奈的笑意裂开。

“难道二公主独自跑来这个地方,望穿秋水,不是惦念自己的丈夫?”

灼华总是能将她调侃地无言以对,骨子里带着火族从未出现过的高雅,织夜没有对上他似血的红瞳,她的伪装会被对方看破。

“惦念他做什么。”

灼华轻笑,随后缓缓直起腰,也不在意。

“你们在做什么。”尖锐的女声自身后传来,猛然掐断了安静的氛围。

闻声,织夜敛起笑意收回目光。灼华也是为之一愣,他们齐齐回过头去。身后站着一身火红劲装,红发飞扬的火族女子。她靓丽的姿色被火红的高傲渲染地明艳,狐疑的目光穿梭在二人间。

织夜转过身站定,只是对艳妲轻轻颔首,不多作言语。灼华眯起鹰般锐利的眼,唇角冰冷而玩味,也不开口。

艳妲蹙眉,她方才注意到了二人过于亲密的举止,现在他们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站在她面前。她握在身侧长鞭的指尖紧了紧,硬着头皮上前。

“灼华,不去练兵,却在这和冰族的王后你侬我侬。”

灼华明显一愣,随后嗤笑。“艳妲,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和冰族王后在你侬我侬。”

“你当然不会承认。”艳妲面上没了笑意,她微抬下颚,神态高傲。后从鼻尖轻哼一声,错开了视线。

又一火族气息悄然逼近,织夜却依旧神色自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艳妲。

“这里是火族的地盘,不要随意走动,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否则,火族男子可是出了名的野蛮,谁能知道你是冰族之后……”

织夜颔首,眼角湛蓝的花钿绽开绝美的妖娆。“多谢公主好意。”

灼华侧眸扫过织夜,对着艳妲随意伏身行了个礼。“我想,冰族对火族肯定有所动作,既然如此,我就先去巡查结界口了,你们继续,不作打扰。”

看着灼华高挑优雅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野里,一阵熔岩翻滚扑打着礁岩的声响拉回了余下两人的思绪。织夜也不算多作逗留,提裙离开。

擦过艳妲,距离渐渐拉开,她一脚刚刚落在崖层阶梯上,即刻被身后急促的一道呼喊叫回。

“艳妲公主,还有什么事吗?”

织夜微微弯眸,礼貌的笑容里藏着疏远的冷艳,紫瞳里沉重晦暗的云翳沉淀下来。艳妲浑身一颤,半晌才道。

“你喜欢樱空释吗?”

织夜眼睫猛的一颤,脊背明显一僵。她很快掩饰好自己怔忪的神情,笑着答。“公主喜欢王,这我知道。”

“是,我喜欢他。”织夜话音一落,艳妲随即承认道。她眼里有着决绝而坚定的光芒,令她身后漂浮着的长明灯黯然失色。“我喜欢云飞,也喜欢贵为冰族之王的他,虽然到头来,他还是娶了你,现在,我与他恩断义绝,就连朋友也做不得了。”她的声调渐渐落寞,却并不服输。

织夜笑意更浓,却更为冰冷,纯白发带扬过她面前。“虽不知道云飞是谁,但世事皆不顺心,公主又何必作茧自缚。”

“不。”艳妲眼底的光亮暗下些许,却又重新亮起,相较之前,更为闪亮。“如果不是出身有别,你绝对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

织夜皱眉,只觉得自己被艳妲带进了一个死胡同,纠缠不断的感情线像是满地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她心口骤然一沉,恍然想起,艳妲眼底的光亮,那样眼熟。冰火之战中,因为樱空释的偏袒而意外身受重伤的她从血泊中站起,清晰地看见了远处一火红一雪白的身形,那时,艳妲眼底就是这样泛着爱慕的光芒。

那时,织夜尚且觉得那样的眼神卑怜而可笑。现在,她却觉得微微痛心,呼吸也变得急促,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笑意骤然散去,如同春日暖阳下缓慢消亡的浮冰。她回过头,算是无视了艳妲的一番话,起身离开。

“人鱼公主,你还没有回答我。”

织夜背对着她,自顾自地徐徐下了第二阶崖梯,发间纯白的系带随身姿而微动,蓝发迤逦。

“回答什么?”

艳妲咬了咬牙,握紧了身侧的彼岸花鞭,面上涌起期待,几步急促上前,提高了音调道。

“你喜欢樱空释吗?”

织夜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侧脸在鬓发间朦胧而恍惚,炙热的风刮过,蓝发飘飞,朱唇边的坦然蔓延,微敛的眼翼盖下所有的情感,阴影扑朔。

“公主喜欢,我当然不会同你争。”

无尽海凉薄的湿润水汽弥漫开来,带着一丝浓稠的,火焰燃烧后残留的焦味,不同于火族的气息,炙热却又冰冷,莫测而迷离。

一潭无际的紫色神伤到了极点,织夜将掌中后戒握的生紧,掌心泛红,酸软蔓延。

落魄却惊艳的紫色身影,所过之处,展示了留下无助气息的人心中,伤痛之深。

唇瓣轻合,除了她自己外,再也没人听得见那一声极其渺小的。

“喜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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