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尹珞咬紧牙根，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我哥哥不是适格者，我不想在赤湖见到他。其实你只要告诉我樱奈在，我就一定会去，没必要用哥哥威胁我。”
“真是感人啊。”伊芙诺的口吻中多了感叹，脸上的笑却仍然意味深长，“那个小姑娘本来也不想去的，直到我跟她提起你。该说她没有我这个弟弟聪明呢，还是……比他更在意你呢？”
“你的目的达到了，二哥。”希维尔嘴角的弧度有些冷，“无聊的挑拨离间就收了吧。”
“我只是随口一说。”伊芙诺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明天是露露的生日，后天我就得离开柏索城，还有点杂事要处理。至于你们，想何时动身都行，只要在十五号以前到哈沃亚。”
“哈沃亚？”希维尔没听过这地名。
“赤湖东北方向的一个小镇。”伊芙诺简短答道，伸手去够搭在旁边墙上的拐杖，“镇上有座旧教堂，离教堂最近的房子里住的是个姓莫的老人，去找他，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他拄着拐支撑起身子，朝门口挪去：“我先走了，明天见。虽然似乎没什么必要，但我还是想叮嘱一句，在露露面前，别让她不开心。”
他没有回头，也没等身后几人做出反应，拉开房门再说话时，已然换了温柔大哥哥的口吻：“露露，我们回家吧，不早了。”
突然反转的画风让尹珞不太适应。翻脸比翻书还快，这莫非也是艾格奥利家遗传的？
莎露安从沙发上跳下，小跑迎上前。
“你们大——人的谈话结束了吗？”她故意拖长腔，强调“大人”几个字。
“结束了。”伊芙诺的手抚上她的头顶，“让你久等了。”
“那，我们走啦，哥哥！”莎露安冲站在门里的希维尔挥手。
“好，路上小心。”希维尔冲她笑笑。
莎露安个子还没长开，伊芙诺海拔又高，虽然她尽力搀着他的胳臂，想要帮他省点力气走路，但吊在他臂弯的手比脑袋顶还靠上，怎么看都更像伊芙诺领着她。
一高一矮缓缓走出大门的背影，有些温馨。
“一无所知，真幸福呐。”
希维尔注视着已经关上的门，自言自语。
“很难想象，生在这样的家庭，她还能如此天真无邪。”
“这份无邪，是成堆的谎言换成的。”尹珞抿唇，坐进沙发，“如果谎言永远不被拆穿，她就能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谁的幸福不是假象堆砌的呢。”希维尔浅笑，“这个世界哪有不辛苦的人，如果有，也是有人替他背起了原本属于他的痛苦。”
“你好像瞧不太上幸福这种东西。”
“恰好相反。”他摇头，“我很羡慕。”
“对了……我还没有跟你们道歉。”尹珞转过脸，对希维尔和迦冥说，“对不起，我擅自就答应下来，没有征求你们的意见。”
“干嘛这么认真。”希维尔弯了眉眼，“他都那样说了，就算你不表态，我们也只能答应。”
“你操心自己就行了。”迦冥走到窗台边一跃而坐，“我俩的通缉等级没得升了，你可不一样。”
“帮我撤销通缉的是樱奈，她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可能自己躲起来。”尹珞说，“就算会再惹上麻烦，也是大家一起。”
“我觉得，到时他们两个可能不会跟我们一同行动。”希维尔开口。
“为什么？”
“二哥就算再缺战力，也太草率了。”他的眼神飘远，“没错，他的威胁都奏效，但只是因为咱们现在处于分散状态，看不见其他人，心里没底。如果等大家汇合，临战前夕集体退出，甚至反过来和他作对，都是可能的。我不认为二哥会想不到这一层。”
“你的意思是……分头作战？”
“以他透露的讯息来看，我只能推出这种情况。从不同方向对赤湖施加压力，也可以使基地内的军事力量分流。”
军事力量……他们要去和国家的军队打架了呐。
希维尔的话终于让尹珞对此有了些许实感，她开始后知后觉地害怕。
他们是能力者，对付普通人毫无压力，可对方是荷枪实弹的军队。伊芙诺都被伤成那样，他们……真的能全身而退吗？就算活着回来，以后又要怎么办？
“算了，这些以后再想。”希维尔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打断她的思绪，“先过来帮忙。”
“做什么？”尹珞回头。
只见他走回卧室，不一会儿又出来，怀中抱着个一尺多宽的深棕纸箱。他俯身将箱子搁在地面，拆开，从里头抓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玩意出来。
“给我们的小公主布置一下明天的城堡。”他抬眼，笑得温润。
……
第二天，莎露安和伊芙诺是在夜幕笼罩的时刻来到公寓楼的。
白天他们在家里和莎由月一同吃了午餐，是他们兄妹两个张罗的——莎露安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帮忙切菜摆果盘刷餐具都没问题。伊芙诺不方便活动，就坐在厨房里，由她四处忙碌着打下手。生日要好好感谢妈妈，这点莎露安绝不会忽视，所以和希维尔他们的庆祝就留到了晚上。
她抬手敲公寓房间的门，门却在她触碰时就自动缓缓滑开。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
门缝中一片漆黑，安静得可怕。莎露安睁大双眼，小心翼翼地朝里瞧。
“我来。”伊芙诺小声说，拉住她的手，将她娇小的身躯往自己身后扯了扯，一口气推开门。
一缕亮色划破黑暗，在半空中疾速狂舞，最终停驻绘出美丽的花体字。
——值得纪念的，我们的小天使降临之日。
有什么从黑暗中飞向她，她下意识地盯住，直到那不明飞行物准确地落在她的头上。她伸手摘下一看，是鲜花编织的花环，茎叶交节的某处还卡着亮晶晶的东西——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银制星形发饰，正中央嵌了她名字的首字母L。而发饰夹在其中的，还有一张纸卷。
莎露安好奇地展开，赫然映入眼帘的色彩让她惊呼出声：“哇哦。”
纸上是一幅水彩画，一个少女笑盈盈地躺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里，画中的少女脸庞和她十分相像，亚麻发丝卷成柔软美好的弧度散落在脸旁，灵动的褐色眸子仿佛汇集了全世界的阳光。
房里的灯光骤然亮起，却不是顶灯，而是环绕在整间屋内的缤纷彩灯，四面八方的微弱光芒汇在一处，借着这光亮，能看清那行优雅的花体字尾，落在希维尔举于胸前的左手心。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动，一簇火苗飞出，低空擦过他面前桌上的蛋糕，数只蜡烛齐刷刷被点燃，跃动着晕成点点光圈。
“生日快乐，莎露安。”希维尔冲她微笑，烛火将他好看的湛蓝眼眸映成暖色，像破晓时海天的边界线。
“希维尔哥哥！”
莎露安欢喜地跑上前，扑进希维尔怀里。她扑得太过用力，导致希维尔手中的字出现了严重变形。他索性收了火，摸摸她的脑袋：“礼物还喜欢吗？”
“超喜欢！”莎露安扬起脸，“都好漂亮！哥哥，那幅画是谁画的？”
“我啊。”他屈膝将莎露安抱起来，走到沙发边，像摆放易碎品一般小心地放她坐进去，“发卡是尹珞和迦冥去挑选订做的，花环也是他们买来鲜花自己编的。你能喜欢就太好了。”
“是啊，喜欢得都忘记我这个哥哥了。”
伊芙诺悠悠地说着，走进屋里。
“哎呀。”莎露安吐舌，“哥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把你丢在门外的！话说，迦冥哥哥和尹珞姐姐去哪里了？”
她话音未落，卧室门被推开。
“我们从窗户看见你们走进来，就躲到屋里给你准备惊喜啦。”尹珞说着，拎了一个袋子放在桌上，旋即一只雪白大毛熊也紧随跟出——没错，就是商店里卖的那种大个玩具熊，只不过下面还有两只脚。
“这也是给我的吗？”莎露安看着将玩具熊放在对面沙发的迦冥，问道。
“商场特价活动，顺便买的。”迦冥面无表情。
气氛一时陷入诡异的尴尬。
“莎露安你不要管他，这家伙说不出好话。”尹珞坐到莎露安身边，“他挑了很久才选的这只，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这样啊……”莎露安褐色的大眼睛忽闪两下，“那到底是不是特价？”
“……是特价倒没错……”
这话貌似圆不回来了。
“没关系啦，是送给我的我就开心。”莎露安笑得很甜，目光又转向桌上的塑料袋，“袋子里是什么？”
“零食和果汁，还有……”尹珞伸手去翻，“侦探游戏纸牌，一会我们可以玩！不过现在你要先去吹蜡烛，记得许愿呐。”
“知道！”
莎露安跳下沙发，站到蛋糕前，双手合十，带着笑容闭上眼睛，几秒钟后睁开，深吸一大口气，鼓起腮帮拼命将蜡烛吹熄。
结果这一口吹下去，还剩了一支在角落孤零零地燃烧。
她露出沮丧的神情，吹灭最后一支蜡烛，说：“坏了坏了，没能一下吹完，愿望会不会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