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还好吗？”
来人说着，进屋，回身关上门。
是那群人里，当时唯一离场的，被称为老五的那个男孩。
“还好。”
阳瑞对他的到来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继续有些吃力地给自己胳膊上的擦伤处涂酒精。
“我来吧。”男孩不由分说地夺过他手中的棉球，拖了椅子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忍着点，疼了就吱声。”
阳瑞也任他做着这一切，看着面前男孩毛茸茸的脑袋，没有说话。继续讲下去的，却是男孩。
“对不起。”
“说多少次了，你不用道歉的。”
阳瑞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虽然肿起的半边脸令他的笑不太自然。
“我知道，你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
对方捏着棉球的手微微滞了片刻。
“……我，总会有办法的。我不能一直这样任他们欺负你。”
“谁叫我这么弱呢。”阳瑞苦笑，“不管是体力，还是智力……哪怕稍微好一些，也不会到这样的境地。只能怪我自己。”
“可是，就让我这么眼睁睁地看自己的朋友被欺负……”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不易察觉地收紧。
“……我也，够弱的啊。”
“别这么说，你起码还能混进他们的圈子。像我这样的，他们根本就看不入眼。”
“还有哪里？”一处伤口擦完，男孩抬起脑袋，自上而下打量阳瑞。
“没什么了，其他地方的我自己处理过了，就是胳膊这个角度比较费劲。”
阳瑞看起来也并不太在乎似的，对这样自己处理伤口的事情习以为常。
“要不……我就和他们说实话吧。”男孩像是下了决心般，“就坦白告诉他们，你和我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不让他们再欺负你。”
但阳瑞的语气比他更坚决：“不行。你的位置还没站稳，现在说出来，很有可能变成我们两个一起被欺负。”
“我不怕，总比眼睁睁地看着强。”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没必要。”阳瑞拿起保健室桌上的一面小镜子，又查看了几眼脸颊上的伤痕，“罗未秋你记住，你现在只要努力让自己被他们认可就够了。纳修斯学院的现状你我都清楚，目前只有他们几个，是你能挤进去，也能有一定势力和地位的圈子。最迟也就是等到高二，老大毕业，你也就会成为有话语权的一员。我还……忍得了。”
“你读书不行，这种冷静倒真是让我佩服。要不是你一直劝我，我早就憋不住了。”
罗未秋叹气，闭上眼睛。
“我明白，我会努力的。”
“明白就好。”阳瑞轻轻抿了嘴角，“弱者，自然有弱者的生活方式。”
没错。即使是地狱，也得面对着无数恶鬼，活下去啊。
……
隔天晚上，中央公园。
方烨早早就独自坐在了之前见面的大树下，不断地东张西望，直到看见猎杀者四人的身影，顿时从地上一跃而起，露出惊喜的表情。
“你们都来了啊！”
……他是不是多想了什么？
“我们都是来看热闹的。”尹珞弱弱一指希维尔，“打架……找他。”
果然，方烨的笑容瞬间垮下来。
“没事，有一个也比没有好。”他像是在安慰自己。
希维尔迎上前，其他三人则站在原地没动。
“开始之前，我们双方再确认一下规则吧。”他边走边说，“第一，既然是比试，有一方认输或者失去战斗能力就算结束，没问题吧？”
“没问题。”
“第二，按照之前的约定，如果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任意一件事情。如果我赢了，你就加入我们，听从我的安排。”
“一言为定。”
“那——”希维尔在距离方烨几步远处站定，冲他一笑，“咱们开始吧。”
他的话音刚落，浓重的白色雾气就湮没了二人的身形。
果然什么都看不到呢……
尹珞扭头问樱奈：“要进去偷看一下吗？我可以陪你。”
她是抱着观摩的心态来的，要是什么都没看见，会失望吧。
“不必了。”樱奈冲她微笑，“就算在外面这样看着，也能发现之前不了解的细节。”
她说着，静静注视着眼前的雾阵。
“上次我们都体验过，在那里面空间非常大，寻不到边际，但现在看来，我们以为很广阔的范围，也就只是这样而已。所以，雾属性的能力，大概就是……视觉扭曲吧？”
“视觉扭曲？”
“就好像人在冰天雪地里，或者是无法辨别方向的森林中，放眼望去的景色看上去都差不多，就很容易迷失方向，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他们以为他们走了很远很远，其实只是在那一小片区域打转而已。”
樱奈缓缓说着，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
“我上一次被雾包围的时候，眼前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了，可我还能察觉到旁边湖水的存在，还能将水元素召唤过来。也就是说，真正的空间距离并没有产生改变。”
“嗯……有道理。”尹珞扭头，看向一旁坐在草地上的迦冥，“你应该比较了解吧？”
“雾属性的能力者，不多见。”迦冥淡淡开口，“我们也不太清楚。”
“诶？可是希维尔看起来，很有自信的样子……”
“他自信很正常。”
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尹珞心里没底起来。
“那，能赢吗？”
“不知道。”
迦冥反倒一副不在意结果的态度，在草坪上仰躺下去，连眼睛都闭上了。
“要是输了怎么办？……你不担心他吗？”
“又死不了。”
这两个家伙，到底是关系好还是不好啊……
仿佛感受到尹珞投来的诡异目光，迦冥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输，应该不至于。但那个方烨，太能躲了，不好对付。”
“可是，总得有个结果吧？难道一直僵持下去……”
“很可能变成持久战。”他眼皮都没撩一下，“所以，我要睡一会。”
……喂喂，这么随意的吗？！
……
此时雾中的希维尔，正站在浓雾当中望着现身在远处的方烨。
“一对一，也要这样东躲西藏么？”
“不跑不行啊，你那绳子太BUG了。”
“我可以不用它。”希维尔笑盈盈地说，“只要你不用瞬间移动。但除此之外，你的能力似乎做不了别的呐。”
“哈哈，别小看我的雾空间哦。”
方烨不急不慢地朝这边一步步走过来。
“你以为你看见的，就是真实的？”
火焰直直地扑向方烨，他却没有躲闪，任由那团火穿梭而过——
是的，穿梭。
没有任何撞上障碍物的实感，只是在触到的瞬间，似乎稍稍扭曲了一下他的身体，随后消失在雾气里。
希维尔目光微微一凝。
——幻象？
……
天色已经暗下来，夜幕笼罩了公园。
“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尹珞坐在草坪上，无聊地扫了眼手机屏幕，扭头问身旁的樱奈，“你饿吗？”
他们是放学后直接来到公园的，都还没吃晚饭。
“还好。”
“要不……咱们偷偷回家吧？”
尹珞会这么问，自然是她饿了，而且已经饿得不想关心战斗结果了。
樱奈笑起来：“也可以啊。那我叫司机过来，等会捎你一起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家不远的。”
“不麻烦，反正顺路。”她微微地抿了唇，“就算不顺路，也不麻烦。”
尹珞稍怔了下，还没来得及回话，他们身旁的景色就有了动静——
雾气骤然散去，希维尔和方烨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草地上。
“战斗结束了？”尹珞顿时忘了饥饿感，紧张地盯着二人。
两个人的神色瞧上去都轻松得很，一个笑得温和，一个笑得天真，看不出谁的脸上有一丝阴霾。
她看见方烨冲着这边走了过来。
结果到底如何？现在的方烨，是他们的同伴，还是……？
只见这红发少年悠然地冲他们伸出手，露出他招牌式的无邪笑容。
“嗨，以后请多指教。”
他的意思是……希维尔赢了吗？
尹珞还有点愣愣的，没完全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直到希维尔也总算走上前，出声印证了猜测。
“以后，方烨就是猎杀者的一员了，大家好好相处吧。”
“比我想象的快嘛。”
迦冥不知何时也睡醒了，坐起身看向希维尔。
“你怎么打赢他的？”
“呵……”希维尔眯眼笑开，“秘密。”
“……哈？”
……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的战斗里。
身处雾中的希维尔，心里充斥着满满的惊疑。
——这个空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次在战斗中方烨就坦率地承认过，他的能力只能用于架构雾气空间，在实际交手中没什么帮助。
但，很明显的——那一次的方烨，并没有倾尽全力！
“哈哈，怎么停了？继续啊。”
他明明看得见方烨在继续逼近，挑衅的笑容近在咫尺，可是他找不出实体的方位，没有办法攻击。
是因为这雾气浓度极高，所以形成了光的变化么？
按常理说这样的折射不会太远，虽然能力者释放的元素属性会比自然界中常见的形态更为夸张和不可思议，但归根究底无法改写物理规则。
所以，他应该……就在幻影附近。
脑中飞快地做出判断后，希维尔的右手再次生出火焰，却不再是一个小巧的球形，竟是像极了左手惯用的火绳，蜿蜒着坠落在地面，旋即绕着他的脚边首尾相接成一个圈。
下一秒，就像是被浇了汽油一样，呼的一声，火苗蹿起足有两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