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话音刚落，那群人默契地爆发出一阵哄笑。
尹珞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怎会听不出青年话中的意思，更何况加上那些毫不掩饰打量她的眼神。
“如果你们不肯让开，我只能硬闯了。”
她声音冷了几分，手伸进外套口袋，握住那对匕首。
“硬闯？哈哈！”
“嚯——小妞很辣嘛！”
那群人笑得更厉害了，还有人对着她吹口哨。
“这条街可不是佩雷兹老板的地盘，不管你在外头是什么身份，不给我们点好处，就别想离开这儿。”
为首的青年一边说，一边邪笑着朝尹珞走来。
“但就是会有你这种不听警告的客人，以为禁区是闹着玩的，非要来长长见识。人吃人的地方，你见识得起吗？”
佩雷兹老板？警告？禁区？
尹珞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毕竟她醒来时，人已经在费利了。
她没作声，只是紧紧盯着面前青年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地将匕首从刀鞘中抽出。
“别护着你那点破钱了，就算你现在掏钱，也走不了了。”
青年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语气更加揶揄轻佻，伸出的手眼看就要搭上尹珞肩膀。
“外头来的女人，可比钱稀罕多了。”
……
此时，后排街道。
本应人满为患的街上十分安静，以巷口为中心，方圆几十米内，竟然没有一个人影。
只因那里躲了一个人。
他周身透着冷意，望向前方的眼神里有杀气，一把手枪举在胸前。
瞄准的对象，正是尹珞面前的青年。
在费利生活的居民，是最会看形势的。尹珞这种一看就好对付的外来者，自然会被当成目标。
然而，躲在墙角处的迦冥，是他们绝对不想招惹的类型。
迦冥从小在费利生活，这里是什么情况，他很清楚。尹珞一出门，他就偷偷跟了上去。
没有人找迦冥的麻烦，因为这一路上，他手中的枪就没收起来过。
即便如此，迦冥也不敢就这么冲出去帮忙。
他当然不怕那些混混，可他对这些人的作风十分了解。
那帮人虽然年纪不大，但个个野性十足，杀人不眨眼，此时没对尹珞动粗，只是把她当成了普通的柔弱少女，掉以轻心罢了。
要逼退他们，必须有足够的震慑力，直接解决领头的人，是最有效的手段。
否则，那些人只会更加残暴，每一条街道上的居民，都是一个小圈子，一旦见其他人陷入危机，很可能群起而攻之，人数会瞬间增加数倍。
所以迦冥在等，等那个青年走到合适的位置。
看到那青年伸出手时，他扣住扳机的手指已经开始暗暗发力。
然而，尹珞突然动了。
她的手离开了衣袋，右臂举起，往左一挥，刀锋不偏不倚，在青年双目的位置掠过！
“啊啊啊——”
凄厉的喊叫划破上空。
鲜血从青年的眼眶迸出，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抬起双手要往脸上捂。
但，尹珞动作比他快太多了。
唰！
凛冽刀尖带起风声，冷光再次闪出！
从割开青年的喉咙，到她手臂垂回身侧，匕首向右收回的轨迹十分流畅，没有丝毫犹豫的偏移。
惨叫声戛然而止。
青年的手没能摸到自己脸上的血，就随身躯一同砸在了地上。
他身下的黄色沙土，被飞快染成了暗红色。
尹珞甩了甩沾血的匕首，目光扫过那群呆若木鸡的少年。
“还不让路吗？”
她语气很平淡。
那些还傻站在原地的人，顿时像回了魂，呼啦一下散得老远！
有几个脚下不稳跌倒，又连忙爬起，踉跄着逃走，时不时惊恐地扭头看她，生怕下一个躺在地上的是自己。
他们是真的吓坏了。
一个美丽可爱的少女，看衣着气质明显是外地来的游客，在他们的概念里，这是绝对好宰的肥羊。
谁能想到，她用了不到一秒钟，就利落地杀死了他们的首领？
本以为是摆在面前唾手可得的美味餐点，结果餐点突然变成了猛兽，一口咬死桌上贵宾……
这岂止是可怕能形容的。
这是噩梦！
随着他们龟缩到街道的另一头，尹珞周围变得空空荡荡。
尹珞没有再理他们，只是继续朝前走去。
但那些衣衫褴褛的少年还在偷偷瞄她，并且，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个猜测。
来到费利的外地人，通常无非两种。
一种，是好奇心强不怕死的游客。
而另一种，是在外部社会混不下去的边缘人物——
比如，罪犯。
他们是不是……判断错了方向？
别说普通人没有这么好的身手，就算有，又怎么可能眼都不眨地杀死一个人，溅了一身血还面不改色？
可他们不敢出声交流，生怕引起注意，只是提心吊胆地目送尹珞越过尸体，逐渐消失在房屋后。
而此时的迦冥，还在后排的墙角怔怔看着。
他忘记了自己是来跟踪尹珞的，甚至忘了放下举枪的手。
……
尹珞推开房门时，樱奈已经醒来坐在客厅。
“天哪，你这是……”
她被尹珞浑身是血的模样吓了一跳，腾地站起了身。
“我没受伤。”尹珞知道她在担心，抢先开了口，“血是别人的。”
她发现这身血很好用，回来这一路上，没再遇到任何意外，所有人都绕着她走。
听她这样说，樱奈明显舒了口气，但还是迎上前：“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碰上抢劫的了。”尹珞淡淡说道，“我把人杀了。”
樱奈乌黑的瞳孔跳动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只是冲她笑了笑。
“你没事就好。”
“不怪我吗？”
她的反问令樱奈稍怔：“怪你什么？”
尹珞倚在墙上，安静地看着樱奈的眼睛，片刻，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
她低声说完，突然觉得很累。
方才在外面，她的神经一直绷紧着，现在回到这，终于可以放松了。
她累得连走到椅子旁的力气都缺乏，索性让身体顺着墙面缓缓滑落，屈膝坐在地上。
“我歇一会。”她将脸埋在臂弯里，说。
樱奈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你……很不相信我吗？”
她的语气透着忧伤。
不知为何，尹珞心里揪了一下。
她沉默两秒：“为什么这么说？”
“当初，伊芙诺在你们面前，说我杀了人的时候……我也想过，你会不会无法接受。”
樱奈声音很轻。
“可你只是走过来，问我，伤得严不严重。”
尹珞在阴暗中垂下眼帘。
“那是战场。”
“是啊，那是战场，我杀死的是敌人。”
樱奈话里带了叹息。
“可是，并不是非要在军事基地里，才算战场。费利这个地方，无处不是战场，你杀的，也是敌人。”
尹珞没有抬头，但她感觉到，樱奈的脸转向了这边。
“为什么，现在换成你，就要问我这种问题呢？”
樱奈的声音在她耳边，很近的距离。
近得她从中听出了轻轻的颤音。
像是激动或委屈，又拼命想要压抑时，不自觉带出的……那种颤音。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情指责你，讨厌你？你是不信我了解你，还是不信我在意你？”
她听出来了。
那是……哭腔。
“尹珞，在你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人？”
尹珞的指尖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她其实是想转过身去，好好地面向樱奈，道个歉，安慰她的。
可是，她实在太累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累，好像只有不做任何事，不面对任何人，不想任何东西，才会轻松一点。
“……我只知道，你很重要。”
许久，尹珞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对不起。”
她终究没有抬起头来。
“我现在……连我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