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凭着〈冥冰夜羽刃〉的特性，顺利封锁住虫洞的运动，但我并未就此而安心，我深深地望着封冻在高空中的科尔德，在短暂的沉默后，忽地冲着他挑眉说道：

「不要告诉我，以吃人不吐骨头的〈界律〉为对手，你想到的办法只有拿我当诱饵，自己却不准备任何的自卫措施。」

诚然，这一刻的科尔德心脏静止，呼吸停滞，体温骤降，全身的体征都趋于虚无，与雪山遇难者的状态很是相似，但正如我方才所言，面对深不可测的〈界律〉，如果科尔德的办法只有诱饵加逃跑的话，也未免显得太过滑稽与荒唐。

换作是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人，都绝不会不对自己做任何防护措施，而对于科尔德这等重视演算的机械脑，自然更是如此。

况且，〈冥冰夜羽刃〉乃是残缺状态，绝大部分的力量又集中到封锁虫洞之上，要说这么一下便能彻底制服科尔德，我自己都不相信。

呯！

仿佛是回应我的话语那般，高空中的幽黑冰晶忽地开裂，一条条裂缝好似蛛网般蔓延开来，不过转眼间，便见覆盖科尔德周身的冰晶尽数破碎，而科尔德面无表情地漂浮在半空中。

想来是他所在的空间与虫洞联系紧密，当虫洞被强行限制的时候，他所在的空间也无法维持下去，我明显感觉到，他现在与我处在同一空间之内。

最好的证据便是，他的外骨骼已经改变局部形态，正通过释放上升气流而维持着漂浮状态，而色彩也是从充满金属质感的漆黑，变为滚滚熔岩般的亮红色，其内部似是进行着剧烈的化学反应。

「你倒是有能耐……不祥之子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凡是和你接触的人，都注定会遭遇不祥，没想到我千算万算，却会失算在你的身上。干涉概念吗……真是让人厌恶的能力。」

科尔德那莹绿色的眸子渐渐趋于深红，整个人好似熔炼的钢铁一般，与方才压抑而深沉的氛围截然不同，宛如是自火山口爬出来的熔岩怪物。

「怎么，听你的意思，这才刚刚开局，你就已经准备认输了吗？至于失算在我身上，这个说法可是大错特错，你失算在试图估量我这一点上，也就是说，你失算在自己的愚蠢上。」

望着科尔德那燃烧般的外骨骼，我忍不住微微扬起眉梢，这种形态倒是有些棘手，至少残缺状态的〈冥冰夜羽刃〉无法进行干涉。

「我承认自己已经输了，虫洞既然已经静止，那么不把你处理掉，一切就不会重新开始，但我更清楚，你我之间是有明显的实力差距的，〈支配者〉的压制是致命性的，所以我不会选择跟你对抗……不过，你也别误以为自己是胜利者。」

科尔德的眼神忽地变得无比深沉，猩红的眸子仿佛是染血一般，莫名透着几分煞气，他冷酷无比地俯视着我，说道：

「这场比赛没有胜利者，有的全是失败者。我的失败，代价是重头再来，而你的失败，代价是……死。」

我忍不住眼角如触电般一跳，忽然间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我本以为科尔德会试图将我击败，进而取回对虫洞的主导权，但现在看来，他可能是要采取什么偏激的行动，而说到目前最为偏激的行为——

「你难道要——」

我脑海中蓦地掠过一道危险的灵光，恰在此时，却见科尔德浑身骤然喷射出高温蒸汽，纯白的气体瞬间涌入虫洞当中，而紧接着，便听见几声金属碰撞般的脆响，科尔德身上的外骨骼竟是再度发生变化。

只见那些外骨骼或脱离或组合，除开如维持气流用的极少部分外骨骼以外，其余外骨骼全部都在进行重组，以至于包裹科尔德肉身的外骨骼数量急剧减少。

转眼之间，那形态各异的外骨骼，竟是在科尔德身前构筑成一座机械炮台，炮口口径超过200毫米，而炮身长目测也有40倍口径，通体呈现出滚烫的灼红色，顶面上好似丁字棍般有着用于抓取的柱状突起部，而科尔德便是单手倒持着那突起的柱体，将炮身紧紧与自己的腰腹贴合在一起。

要命的是，想来是此前科尔德已经在积蓄能量，这一刻炮体后端已经显出一团耀眼的光晕，连炮身都无法遮掩出那份高度压缩的能量。

更要命的是，炮口所对准的并非是我，而是虫洞中的那扇神秘门户。

「你疯了吗！？」

我忍不住呼吸一窒，推开一条门缝与炸碎整扇大门，虽然就结果而言都可以让人通行，但本质上却是截然不同的做法。

一个是入室盗窃的话，另一个便是拦路抢劫。

一个是偷渡的话，另一个是便是破关。

「我很冷静。」

科尔德扭头斜视着我，亮红的眸子冷冽而漠然，而我见状，瞬间知晓他已经是态度决然，不由眼角一阵抽搐，紧接着再不做任何迟疑，猛地便是一踏地面，整个人在反作用力之下，好似箭矢般飞快地向着科尔德接近而去。

与此同时，我也不忘发挥出〈冥冰夜羽刃〉的特性，便见科尔德周身的夜幕忽地泛起鸦羽般的纹路，但因为夜色深沉的缘故，不仔细去观察是发现不了问题的。

不过，科尔德却是眉梢微微一动，显然是察觉到我的举动，但听他语气分外淡漠地说道：

「没用的，你干涉的究竟是什么概念我不知道，但既然最终带来的是封冻效果，那么只要我释放出足够的热量，就必然能很大程度上缓解影响，就算不幸也无所谓，因为而我不需要很长时间，一秒钟就足够了……扣下扳机，一秒足矣。」

呯！

夜幕中忽地凝结出一朵朵的幽黑冰花，因为距离科尔德很是接近的缘故，有的自然也是落到他的身躯上，但这个时候，科尔德已经果断地回转过身，竟是瞧也不瞧我一眼，可见他的冷静绝不是伪装出来的。

因为我的目的其实是为吸引科尔德注意力，哪怕是迫使他将炮口对准我也是一件好事，但他想来也是看穿这一点，炮口不偏不倚地对准那扇神秘门户，而炮体深处的光团也是愈发璀璨耀眼起来，像是一团闪电在酝酿成型。

——还差一点！

凭着这一蹬之力，我已经上升到近百米的高度，距离科尔德真的不过是短短一臂之远，眼看着扬起的剑尖即将触及到他的身躯时——

「开个玩笑而已，早就蓄能完了。」

科尔德忽地冲着我露出灿烂的笑容，浑然没有一丝机械的僵硬感.

何等自然，何等干净。

自然得让人毛骨悚然。

干净得让人头皮发麻。

——咔。

那是扣下扳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