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轰！

当科尔德突兀地扣下能量炮的扳机时，一股狂暴的波动顿时以炮台为中心，好似风暴般朝着四面八方凶然扩散开去。

「唔……！？」

距离科尔德不过一臂之远的我瞬间受到强烈的气流冲击，那便好比是一把大锤猛地砸下一般，又宛如是一颗流星直击正面那般，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的我全然无法抵抗这股力道，整个人猛地便是往下坠落而去，后背狠狠地砸中下方那些凌乱的碎石，不少尖锐的石头直接刺入我的皮肉当中。

与此同时，我的视野为无比耀眼的光芒所淹没，自那炮身中骤然发射而出的能量光柱堪比正午的太阳，连黑夜都无法遮掩其一丝一毫的光亮，过分强烈的光芒令得我几乎无法直视，魔族敏锐的视觉在这等突变状况下反而会受到更大的刺激，我甚至觉得脑髓都在颤抖。

大地在震颤，天空在扭曲，在这整个过程中，却是听不见任何的声响，明亮的寂静让人有种置身于大日荒漠中的错觉，事实上，这种过分尖锐的声音已经超越耳膜的极限，令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听觉。

在如此耀眼的光芒当中，唯一毫无动摇的，乃是那道漆黑如墨的虫洞，那置身于相对独立的空间中，不会轻易受到外界的干扰，但一来由于〈冥冰夜羽刃〉的特性，虫洞的扭曲已经相当有限，二来科尔德所释放的这一击，根本不在「轻易」的范畴之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积蓄了多少能量，至少这种爆发力绝不可能是一天两天的储备。

轰！

耀眼的光柱骤然掠过天空，通体呈现出刺眼的纯白，上头还萦绕着螺旋状的流纹，又似闪电又似火焰，紧接着摧枯拉朽般地涌入黑压压的虫洞之中，想来是因为空间扭曲的缘故，原本的光柱大小竟是忽地变化，从蟒蛇般的粗细变成手腕般的粗细，可见那扇门户的实际尺寸远比所见的更为庞大，这一道光柱只不过像是敲击门户的一根木棍而已。

不过，虽然光柱的大小发生明显变化，可它的速度却没有任何改变，快得好比是在追风逐电，威力也是没有任何变化，扭曲的大气中竟是留下被烧焦般的红痕，而下一瞬间，那耀眼的光柱便是悍然撞上那扇门户。

咚！

一瞬间，自寂静无声的世界当中，忽地传来无比洪亮的声响。

那便如同是敲响了古老的黄钟大吕一般，整个世界都因此而发出一种强烈而威严的共鸣。

江河因之而奔腾，风云为之而色变，海洋为之而翻滚，大地为之而震颤。

咔！

恍惚之间，自那门户上竟是浮现出一根根的锁链，不知缠绕有多少数目，皆是遍布斑驳，写满历史的痕迹，而这一刻，上头的一根锁链倏然断裂，恐怕只是总数的千分之一甚至更小，但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断裂。

这一事实，便是一切。

——嗒。

忽然间，我听见了秒针摆动的声响。

也正是在这一秒，一切都陷入了永恒般的静止。

无比突兀，无比诡异。

像是谁突然夺走了世界的时间。

狂风不再呼啸，大地不再颤抖，天空不再扭曲。

一颗被震起的石块悬在半空中，一片自远方飘来的落叶定格在夜色中。

唯独耀眼的光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退，好似是潮汐在无比缓慢的涌动，光线的轮廓前所未有地清晰，甚至像是将世界分割成无数的碎片一般。

——该死，太晚了吗！？

此时此刻，我尚还处在半倒在地上的状态，上半身才堪堪离开地面，膝盖也才略微有所弯曲，大脑还在正常运作，但眼皮无法张合，眼球无法转动，呼吸确实在体内进行，却是缓慢得让人发指。

这是一种极端不可思议的状态，仿佛是整个人的意识被加速无数倍那般，这一个短短的瞬间竟然宛如能通往遥不可及的永远。

一光年的距离能让人观察到一年前的星辰，而我很怀疑现在自己的意识，是不是已经接近到光速。

反观原本置身于高空中的科尔德，想来是受到方才炮击的反作用，整个人已经不知去往何方，至少以我目前的视野无法捕捉到他的存在，或许他只是在我的后方也不一定，但因为缺乏气流的运动，我动用心眼也无法作出判断。

嗡！

恰在此时，某种压抑而恐怖的气息蓦地从天而降。

好似重力突然放大千万倍，好似无形的陨石挤压起大地，我竟然听见体内的骨骼开始发出悲鸣，一些脆弱的骨骼甚至直接出现裂缝，而恐怖的是，这整个过程中，因为我的意识得到加速，我能清晰地体会到体内的所有变化。

放在平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却被迫地花上无数倍的时间去感受，就像是有人举起一把锋锐无比的利器，对着你的脖颈缓缓切入，从表皮深入到真皮，从真皮深入到皮下，不断深入不断深入，你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管的破裂。

一颗血珠滚落而出，两颗血珠滚落而出，血珠渐渐变成血线，再然后血线又变成血柱，而利器还在深入，落在深处的骨骼上……最终将整个喉咙切出光洁平整的截面，相比直接一刀两断，显然是这种方式更为恐怖，在疼痛感渗透入全身之前，其实心理压力更为庞大，堪称是噩梦般的体验。

我本能地理解到这种体验从何而来，因为相似的经历我已经有过两次，这是〈界律〉的意志在降临时才会有的现象。

第一次还是在异界召唤的时候，但当时〈界律〉所针对的乃是上官可怜，我只是从侧面体验到那种异常的威严，而当时已经有一种整个人的自我都被重置般的冲击感。

第二次则是在不久前，因为上官可怜试图读取〈狂信者〉依希捷的记忆，结果惹得后者的重瞳突然变幻，〈界律〉的意志险些降临，所幸在关键时刻被迷路的阿西莉娅打断，当然，哪怕是现在，我也不敢确定阿西莉娅是真的路过还是假的路过。

而这一次更是与众不同，强行敲击世界壁垒，试图制造出逃离此界的通道，与召唤出异界人有极大的相似之处，但此时此刻，却是没有任何人能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唰！

一双硕大无朋的眸子陡然于虚空中睁开，仿佛是潜伏在深海中的恐怖怪物突然开眼，我瞬间只觉头皮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