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每个人的心中都各自盘算着些什么，只是彼此看不出来，更无人去点破它而已。

幻音县的清晨，空气冰冷的程度要比晚上更高几倍令人提前感到空气冰冷了几倍。

在无人通行的十字路口，分别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走了？”

“走了。”

司机师傅稍微露出点惋惜的表情，不过也并不惊讶。

“一路小心吧。”

事到如今似乎是没有办法做出改变了。

“需要送一程吗？”

“不了……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按照计划，阿零打算从幻音县出发，避开长途汽车站，在路上借长途货车一路向金水出发。而另一边，卓月直接西行，翻过山岭直达幻音山以西的村庄。

“那我们就要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彼此都加油吧。为了继续活下去。”

在这一个十字路口，两人握手分别。不过也不算是正式道别，卓月已经出发，而阿零仍然在原地踌躇。

这儿还有一个人的去向没有决定，所以就目前而言，阿零的行动依旧停滞不前。

“阿零阿零，你要去哪里呢？”

羽歌以一副故作天真的表情，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瞪着阿零转也不转。

完蛋，这家伙似乎一脸要跟来的表情。

“……你能先放手吗？口水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尽管这身t恤和牛仔裤稍微有些单薄，但也仅此一套，姑且是没有换洗的。

羽歌依旧挂着固执的表情，紧紧地抱着阿零不撒手。

“感觉又摊上了个麻烦的家伙。”

阿零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此时的羽歌，嘴角却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这笑容不易察觉却蕴含恐怖。

“阿零阿零，你不是要去金水市吗？”

“为什么你知道我打算去哪？”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若是直接装傻，把这孩子当场甩掉就好了。

“啊，你看，那边是不是昨天的强盗啊。”

阿零越过羽歌的视线指向她的身后，高声大叫。

“没有人啊。诶。”

等到她把头转回来的时候，阿零已经跑出十米开外了。

“阿零！”

毫无疑问地，青发少女就向着不远处的人影追了过去。

“……年轻就是好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即将划破云层，现在已经初显征兆。

仿佛，将预示着逃亡过后暂时的平和。

全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不存在的。

“感谢您提供的情报。少校会感激您的。”

冰冷的枪支顶在了司机的背上。

“……你们，早就来了的话，就别偷偷摸摸的在旁边看着。直接把他们抓走不就好了？”

“时机不成熟罢了。”

“说真心话。”

他背后的那个人讪讪地笑了笑，自己嘟囔道。

“……我怕打不过。”

“怂。”

司机啐了一口唾沫，继续点上身边那盒一直陪伴他的烟。刚把滤嘴放进嘴里，身后的人便伸出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一束火苗闪过，香烟被点燃了。他就顺手又从司机的烟盒里拿了一根。

“其实，我还是希望他们能逃掉。”

“又想起你儿子了吗？”

“当初他应该跑的。那些当了逃兵的仍然活得风生水起。然而他丢了命，换来的只是一张纸，一笔钱。荣誉和生命相比有那么重要吗？”

“荣誉肯定更重要。”

司机身后的那个人也为自己点上了烟，长吸了一口，喷出一股烟圈。

“给你个机会让你用生命去换那张证书，你会做吗？”

司机背对着自己身后的人，对他反问道。

“打死我都不换。”

“为什么？”

“除了命，难道我还有别的什么吗？”

=======

密林中的湿气，似乎越来越重了。

“这小鬼体力真好……”

阿零沿着高速公路的边缘一路直奔。虽然飞行员对跑步速度的要求并不高，但是他仍然对自己很有自信。至少，不会输给一个小鬼吧？

因此，他就犯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判断失误。

阿零突然跨出高速公路的护栏，向上方大约三米高的岩壁一跃而起，不算特别稳当地抓住了岩壁边缘。因为上面的岩石大抵都长了青苔。不过……

他把另一只手的蓝宝石——从强盗棍子上拆下来的——按在了青苔上，湿滑的青苔和泥巴瞬间被冻结地坚硬而粗糙，很容易就攀爬了上去。

“哈……这样你就没主意了吧。”

终于是喘了一口气，再往岩壁下面看的时候，早就不见羽歌的影子了。

戳。

“哈？”

感到身后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的阿零顿时一身冷汗，让他有点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情况。

“……啊，吓死我。”

原来只是根树枝罢了。树枝有点弯成不自然的样子，晃来晃去前后摇摆就很像有人戳自己。

……等下，为什么会弯成这种不自然的样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阿零，抬头看到一位少女四肢抱着树枝的模样，像只考拉般瞪着他。

“……你饶了我吧……”

“带我一起走。”

还是那副固执与自信并存的表情，她从树枝上跳下来，得意的看着阿零。

“好好好我知道了……”

其实仔细想想，带个小孩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有些关卡可以靠她来掩埋身份蒙混过关。

但无论怎么说，如果遇到危险，就麻烦了吧……

一时走神，他忘了自己还踩在满是青苔的石头上，不慎脚下一滑，从岩壁上摔了下去。

“呜哦！”

为了降低直接摔落的伤害，阿零趁势在地上顺着滚动身体。却不想高速公路的护栏竟恰好有个缺口，让他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咚。

梆。

咔嚓咔嚓咔嚓。

前面的声音是摔落在泥土与石头上的声音，后面的则是阿零滚进灌木丛所产生的音效。

“……真是够了。”

骨头没断，就是髋关节稍微受到了些冲击伤害，身上脸上有些地方被树枝划出皮外伤。

但总的来说，没有大碍。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一阵螺旋桨与齿轮的碰撞声把他从昏昏沉沉的状态拉回现实。

如果是几年前的话，他可能还会把这声音当作直升机。不过，时代不同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离远点！”

这句话阿零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的，也许是对羽歌吧。不过这个距离下，她真的听得到吗。

看来是没听到……吧？

“下面的人！不许动！举起手来！”

虽然在阿零上方悬浮的那架载具发出了这样的警告，但它仍然做出了攻击态势。

青蓝色的法阵于其宽大的手掌上浮现，对准了倒在灌木丛里的阿零。那样式他认识，是急冻类型的符文。

“你说不准动就不准动，当我傻吗？”

话虽这么讲，但他此时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可能立刻爬起来反击。因此，他默默地数着上面的符文数，计划在最后一个符文亮起的时候回避。

十、九……三、二……

意料不到的情况终究还是出现了。

羽歌突然越过重重的灌木丛，挡在了阿零的面前。

白痴！你觉得你能挡住吗！阿零在心里如此咒骂道。

不过，要是连自己也被冻住，就彻底完蛋了。不管怎样，或许她的举动也为自己增加了反击机会。

只要把她当作诱饵就行了。

“……”

这种想法可决不能有。

阿零在最后一个符文亮起的一瞬间，一把扑向少女的小腿，借着翻滚的力量将其丢到……

扑了个空。

“诶。”

在驾驶员那边看来，上一秒地上的那个青发少女，下一秒便连影子都消失殆尽。

冰冻光束也没能如愿发射，取而代之的是机体严重损毁的警告声。

“机体损毁百分之四十 机体损毁百分之四十”

“什、什么情况……”

机师几乎是吃了一惊，立刻转头四顾周围是否有敌机存在。别说敌机了，除了树就是山。

啪啦！

又是一声金属部件受到冲击的巨响，这个时候，发动机已经不顶用了，他不得不往附近的缓坡上迫降。

“……。”

现在阿零能感受到，当初卓月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看他的了。

见过人类徒手拆掉一架直升机的模样吗？

虽然机师没看见，但是在下面的阿零能看得一清二楚。

冰冻光束发射之前，用于发射光束的手臂便被硬生生扯了下来，随后以一记有力的回击，把整架载具甩进了山谷里。

“呀，没事吗？”

扛着半截机械手的少女落地，笑盈盈的脸，此时看上去颇多了几分恐怖。

即便身经百战，他还是卧在地面上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