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宰了你，臭小鬼。”

在金水市码头附近的长椅上，一位抖抖索索的青年男子，裹着一件飞行夹克，表情凶恶地叼着根冒着火星但皱巴巴的烟。

“快点道歉。羽歌。”

阿零说着的同时就在羽歌的脑袋上锤了一下。

“对不起——”

这拖着长音毫无诚意的道歉，听了莫名火大，但又不好发作。

墨三紧紧咬着烟头的过滤嘴，试图驱散寒冷，海风吹来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稍微多盯了一会羽歌，对阿零问道：

“你和这小鬼是什么关系？”

“完全不认识。就只是个半路遇到的缠人小鬼。”阿零实话实说。

“是朋友！对吧！阿零！”

缠着自己走了两天添了那么多麻烦，亏你好意思说。

阿零一个白眼送给站在自己身旁自信满满立着的青发少女。

墨三仍旧是抖抖索索地抽烟，却对阿零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有什么话想说。

这边自然是心领神会。

“羽歌。话说，你现在饿吗？到那边去买些什么自己想吃的东西吧？”

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还算平整的一张百元大钞，递给羽歌。

“诶。这么大方吗！诶！诶！！！”

青发少女举着百元大钞，对着阳光确认了好一会，难以置信的情绪溢于言表。

“喂，别花完。”

感觉自己可能造成了什么误会，阿零补充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听不见……”

自言自语装傻的羽歌一路小跑，很快就溜进码头集市里了。

完蛋。估计这张百元大钞已经剩不下多少零钱了。

“所以，你刚刚想说什么？”

阿零转过身来，打算听听这位在海里泡了一晚上的青年男子有什么高见。

“你真的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吗？”

听到墨三的这句提问，阿零的心里瞬间咯噔一声。虽然说早有预料，但没想到得知这件事详情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被他给遇上了。

“她……究竟是什么？我曾经见过她徒手击毁装甲……还有防弹玻璃……我不觉得人类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墨三静静地听着，仿佛早有预料一样，没有任何的惊讶。

“你真想知道？”

墨三直勾勾地盯着阿零。

“是。”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烟圈，言简意赅地吐出几个字：

“那就别来问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说个锤子。”

如果靠翻白眼就能杀人，现在阿零有把握把整个码头的人都翻死。

“我以前见过和她类似的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

咔哒。

话音未落，他们两人的身边响起了拐杖的声音。

拉普拉斯之船的主人，红色礼服的老妇人，现在拄着拐杖，戴着太阳帽，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缓缓走过来。

“……。”

阿零站在一旁，没敢有动作，那些保镖们的手里都有霰弹枪和盾牌，从头武装至脚，就算乘机夺了枪，谁知道他们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武器。

墨三还是抽着手里发皱的烟，一语不发。

咔哒咔哒咔哒。

老妇人阴着一张脸，走到距离他们还有几步的时候，突然加快步伐，举起手里的拐杖，狠狠地砸在了墨三的头上。墨三没有闪躲的意思，任凭木拐杖砸破了他额头的一层皮肤，汩汩的血流从额头上顺着鼻梁而下。

（他不是被解雇了吗……）

聪明人都不会选择在这时候插话，在旁边看戏就好。

“把他送回学校。”

老妇人冷着眼，吩咐了身边的保镖一句，几个人就要上来架走墨三，但马上就被他给喝退了。

“滚开！你们这帮人别来对老子指手画脚！”

“愿赌服输，墨三。现在就回学校，马上。”

“我还没输。”

墨三顶了一句嘴回去，紧接着又是老妇人落雨般的拐杖连打。

“还没输？要是真的在别人那儿输了，你现在就在海里喂鱼了！骨头都烂完了！”

老妇人举着拐杖狠敲，墨三躲都不躲，眼皮都不眨一下。打着打着，老妇人眼泪就下来了。

“不争气的东西。”

老妇人把沾了血的拐杖狠狠地摔在地上，掩面就要背过气去，几名保镖立刻忙着上去扶起。墨三这才抬起头，把披在身上的夹克还给阿零，捋了捋被血水黏在脸上的发丝，转身就要离开。

这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止是雇主与被雇佣者那么简单。

“对了，话还没说完。我见过和她那身怪力相似的人。在无尘阁。想弄明白的话，去那儿看看。”

丢下这句话，墨三逃离了码头，向着闹市区跑去。

留下阿零一个人在长椅旁不知所措。

墨三刚刚说无尘阁。是地名吗？如果能弄清楚羽歌的真实身份也不错。

只是……现在这幅场面……

码头围上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形成一个不完整的圆。

这圆里面一层是保镖，保镖的最中心躺着个昏过去的老妇人。

站在附近的阿零，发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嗯，所以说，目前这尴尬的场景，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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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卡。码头上好像有很多人。」

「嗯。」

「中间好像躺着个老太太？」

「嗯。」

「旁边有个女人，是碰瓷的吗？」

「嗯。」

「没有其他的感想吗？」

「还能有其他的什么吗？」

蹲在这种地方究竟能让人有什么感想。

卓月蹲在铁牢笼的角落里生闷气。不知道在生谁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总之就是莫名地生气。

看来他们已经被当成奴隶关在笼子里卖了。自从两人在幻音山上被抓到海边，在船里颠簸了一晚上，天知道他们到底来到了什么鬼地方。

附带一提，由于不习惯坐船，和他一起被抓，关在旁边笼子里的皇女卡洛特昨晚就吐了。呕吐物的气味散发出来，真的，很难过。

呕吐物里还能分辨出昨天的蛇肉与蛇血。

看了这幕，卓月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吃一口蛇肉。

在两人的笼子旁边，奴隶商人正在和旁人谈天。

“本来搁山上的时候，一帮子人还寻思能不能摸上废铁。人算不如天算，摸了俩帝国佬。诶呀妈啊我跟你讲……”

奴隶商人兴冲冲地唾沫横飞。贩卖合法公民作奴隶虽然犯法，但没有合法身份的外国人就不会。大部分人贩卖奴隶都得靠坑蒙拐骗很久，从天上凭空掉下来两个，肯定让人不由得喜上眉梢。

“请问……这是哪儿啊。”

卓月蹲在笼子里，试图伸出头对奴隶商人发问。

奴隶商人瞪了他一眼，显出不屑置辨的神气，大有一副上等人的气派。连回答都没有，顷刻便对他不做理睬了。

卓月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但是除了偶尔驻足观望的人，就只有不远处围成一圈的人群，连标志一点的建筑物都没有，根本不知道究竟身在何处。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把锁看上去很老，锁孔很大，要是有些细东西，说不定还是可以把它捅开的。

指望卡洛特是完全不可能的。话唠皇女现在也只会在笼子里说些无意义的废话。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

令人眼前一亮的是，附近有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白色长袜的小萝莉，她的手里攥着一根生锈的铁丝。可能是在码头上捡的。

“喂，过来，过来。”

卓月试图招呼那个小女孩到笼子旁边来，她歪头看了一眼卓月，踏着清脆作响的黑色搭扣皮鞋走过来。

好，很好，要近了……

叮。

她把铁丝丢到了地上。

“可恶啊……”

无论怎么够都够不着，就差一只手的距离，就差一只手……

「赫卡？」

卡洛特感觉卓月根本没听她说话，回头时，看到了卓月抓着小女孩白色的脚踝紧紧不放的场景。

“喂！你在做什么！”

在女孩的哭声中，奴隶商人也急了，举起鞭子就要伸进笼子里揍卓月。更多的人被吸引而来驻足观看。

“放手！人渣！”

小女孩的家人也赶上前，用最为恶毒的方式踩在卓月的手腕上转来转去，要把女孩从他手里拉开。

骚动整整持续了十来分钟，才渐渐平息。

最终，还是奴隶商人直接打开笼子把卓月拖了出来，暴打了一顿，给女孩家人赔了些钱才做了事。

“等死吧，帝国杂种。回来再收拾你。”

奴隶商人啐了他一口，又去忙他的其他事情了。

混乱间，女孩皮鞋上的搭扣不知道落去哪儿了，最终只能被家人用背的方式带走。

「赫卡。你真是个人渣。」

被遍体鳞伤地丢回到笼子里的卓月，还要迎接话唠皇女的鄙视，今天也是糟透了。

糟透了。

……但，差不多也到反转的时候了。

「马上你就该感谢我了。卡洛特。」

这样就行了。大概吧，虽然没有十足把握，总比没希望好。

故作奄奄一息的卓月，嘴角突然露出深不可测的一丝笑容。

那枚丢失的银色搭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里，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