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江，江边有白塔，一轮白月挂在高空，洒向江面一片白茫茫。

水汽氤氲，静影沉璧，夷歌数处起渔樵，清秋的夜晚，总是这般寂寥，总是这般让人感伤。

俗语说：“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但白鹭江旁的这座白塔可不是什么镇妖塔，相反，它不仅没能镇住河妖，在白塔所在的那条街巷在夜晚却弥漫着弭乱与诱惑，宛如一只罪恶的莹莹玉手在招揽着腰缠万贯的豪奢阔少。

宝马雕车香满路，蛾儿雪柳黄金缕，一位贵妇人笑脸盈盈走入满是娇艳繁花的锁心楼，同那些早已见怪不怪的姑娘们打着招呼，眼里却全无这些低贱靠出卖自己肉体活下去的女人们的影子。

沈月芽来到此处，不单单是来找乐子的，她如果愿意，光是待在家里，随时都能有男宠来舔舐她那细嫩的玉足，抚摸她那细长的脖颈。根本无需坐上马车，经历对她来说有点难熬的颠簸，来到这么一个充斥着嫖.客和妓.女的场所。

她是来找乐子，顺便来找一个人的。

“阿妈，那位公子，今天可曾前来？”

云鬓花颜金步摇，沈月芽缓缓走到风韵犹存的老.鸨身边，笑脸盈盈地问着对方，同时，手里虚握着的银子，也慢慢送到对方手里。

“哎哟，沈小姐，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老鸨装作吃惊的样子转过身来，赔罪的笑脸让沈月芽心情舒畅，“若是早知您要来，老妇怎敢不出门相迎，不过那位少爷早就揽着青环上楼去了，要不您先等一等？”

“没事啊，一起玩玩呗，还是那间房吧。”沈月芽也不顾对方的阻拦，颇为不拘小节地解开缠绕腰间的罗带。

稍稍暗解香囊，扶着楼梯，缓缓向上走去。她的表情越来越诱人，宛如一只狐狸，一颦一簇之间都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空气中带着腐朽的气息，那就是金钱的气息。沈月芽默默托了托自己的胸部，脸上不自然地流露出半分怅然。

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想一些以前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在阴凉的床底下偷喝蜂蜜的日子，想起自己坐在树梢被吓得不敢跳下来的那个午后，想起，自己一个人站在山顶上，遥望天际时吹来的那阵凉爽的风。

就如同现在的风一样凉爽。她不自觉望向窗外，月色很柔美。

她本以为今晚的月亮会是一位裹挟着朦胧的烟雾，披着轻纱的女子，没想到，这月亮竟是如此澄澈，像一只水汪汪的眸子，里面只有无邪与天真。

无邪与天真是吗？沈月芽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这是多么遥远的词汇啊，遥远到她早已不相信这世间存在真正纯洁的事物了。

还在犹豫什么呢？如今你有美色，有钱财，有常人无法接触的力量，你究竟在害怕着什么？她站在房门前，稍稍低下头，自我质问了几句。

随即，轻轻抿着嘴唇，让那抹殷红更加夺目，稍稍解开衣襟，让自己显得更加**。这样，这样就足够了，她对自己说着，这样就足够满足自我了。

推开房门，眉目间都是笑意的她踏入这个房间，房间里的一男一女转过脸看着她，男子一开始脸上带着恼怒，后又化作有些讨好的笑容。女子看到沈月芽的到来，略微有些畏惧，向后退了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继续啊，”沈月芽关上了门，皓齿雪白，“顺便让我也加入吧。”

“我……我还是先走了吧……”女子捂着胸脯，从床上爬了起来，像是躲避着沈月芽的目光一般，打算穿好衣服就溜出去。

“青环，沈小姐没有让你走的意思，”男子温柔地笑了笑，握着青环的手臂，“就留下来一次玩一玩吧。”

“沈小姐，青环……青环真的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青环脸上的恐惧色彩越来越浓郁，她瑟缩着身子，几乎要跪下来，“请让我先走吧。”

沈月芽看在眼里，嘴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知道对方害怕自己的原因。

“可以啊，”青环刚刚松了口气之时，沈月芽又说道，“不过你就别穿衣服了，看你现在满身大汗的，不如就这么去江边吹吹风，等会再回来招待客人，怎么样？”

青环听到这句话，脸色僵住了，抬起头看着沈月芽那一脸和善的面容，看着对方那眼睛里嘲弄的意味，她也只好默默将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

“谢谢……沈小姐给的建议……”青环看起来有些难堪，默默从沈月芽身边经过，看了一眼沈月芽，发现对方并没有正眼瞧她之后，捂着眼睛，打开门离开了。

男子愣在床上，看了一眼地上的衣物，再看了一眼趾高气扬的沈月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沈小姐真会玩，不得不说真是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哦，等会我更会让你佩服得直不起腰，甘拜下风哦，”沈月芽听到对方的夸赞，满面春风，解开衣襟，露出香肩，眼神里充斥着情迷意乱，“想不想试一试啊？”

坐在床边，沈月芽握住对方的右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口。男子满脸坏笑，捏了捏，沈月芽娇嗔一声，眉宇之间却全是欢喜。

“听到了吗？这就是我对你的感情，用情越深，心跳声也就越快。”

沈月芽轻轻念叨着，脑海里却不知为何，闪过之前坐在马车里，看见的那座白塔。

“沈小姐，我也一样。”

男子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悸动，扑了上来，顿时，两人缠作一团，云雨一番。

……

事毕之后，男子满面潮红，有些神情恍惚地看着容光焕发，坐在自己身上的沈月芽，嘴角的笑有些无力。

“沈小姐，我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没关系，重要的是你的感觉怎么样，”沈月芽俯下身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诱惑的红唇宛如彼岸花，“是不是和我之前说的一样，动弹不得了？”

“哈哈，沈小姐，你真的是个让人着迷的女人。”

男子苦笑着看着沈月芽，一边摇着头，一边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那当然，我知道啊，比起这个，”沈月芽慢慢爬了起来，穿着衣服，一边像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们来说一说正事吧。”

“廖思凡小少爷，你和沈若皖的婚礼就快到了，做好准备迎接和我那侄女成亲同床共枕了吗？”沈月芽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抛出一个让廖思凡有些尴尬的事实。

“……坦白说，沈小姐，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那是不可能的，廖少爷，”沈月芽咯咯笑起来，一边不忘挂一下满脸认真神情廖思凡的鼻子，“你我相差多少岁？我早就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如今的我，反倒更注重眼下能否享乐，”

“况且，比起结婚，我们二人如今，不是一样过得很快活吗？”沈月芽的手指贴着下嘴唇，向对方送去一个耀目的眼神。廖思凡愣住了，随后，挠了挠头发。

“那之后我们还能这样吗？”

“只要你愿意，”沈月芽披上衣裳，长发往后一撩，露出一个让廖思凡沉溺其中的微笑，“我随时都可以与你共度春宵。”

廖思凡这才默默点头，再度望向沈月芽，他的眼神中多了半分坚定。

“廖少爷，如今，你们廖家和我们的合作，看来将会更加牢不可破，”沈月芽慢慢说着，“你的父亲对不眠会似乎很感兴趣，合作因此而生，希望你在继承家业之后，别忘记我，别忘记不眠会和你们的这段缘。”

沈月芽说到这里，不经意间伸长自己的手指，这个举动让廖思凡浮想联翩了好一阵，他才慢慢回应道：“沈小姐，我知道我们两家的合作早已有之，也知道不眠会曾经帮我们廖家摆脱了怎样可怕的危机，我更是知道你对我深深的感情……所以，廖某自然不会忘记沈家对我们的恩情，也不会忘记沈小姐你给过我的温暖。”

廖思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脸严肃，慢慢坐起，这个举动倒是让沈月芽有些吃惊，看着对方深深望着自己的眼神，沈月芽稍稍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不过是后话罢了，思凡，”沈月芽立马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失常，一瞬脸上再度涂抹上笑意，“而且我也相信你不会忘了我这个可怜没人爱的女人的。”

“怎么可能，沈小姐你还会没人爱？”廖思凡笑道，一边又想要将他那手行猥.亵之事，朝着沈月芽的大腿根摸去，沈月芽脸色微红，但也没有抵抗。

“讨厌……刚刚不是还没力气了吗？”沈月芽嗔道，但也引导着对方抚摸着自己的胴体，朝着那个深邃的大腿深处探索而去……

……

不知过了多久，廖思凡已然满足，在谈妥了一些事宜之后，便匆匆离去。此时，偌大的锁心楼的房间里，只剩下沈月芽一个人，坐在妆镜前，有些迷惘地看着透过窗纱照进来的月光。

“是啊，我怎么可能没人爱呢？”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朦胧之中也能看出是一位艳丽夺目的女郎，可当她继续看下去，却觉得那个镜子里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那又是谁呢？她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那就是自己，一个庸俗的，一个淫.荡的，一个根本不会有人关心是否受过伤的女人。

看着镜子里年近四十的自己，她又想起那个让她绝望的日子。

从小她就是一个木讷又胆小的女孩，躲在哥哥的身后，跟着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串东串西。看着他捅马蜂窝，然后跟着他一起吓得一边哭一边跑；看着他去水池里捞鱼，结果他一不小心掉下去吓得她大哭大叫连着做了好多天的噩梦；看着他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走在城里的柳树边谈情说爱，她就默默地坐在河边的码头旁数着来往的船只。

从小她很多的事情就不懂，从来都是这个哥哥在教导着她，呵护着她。渐渐地，当这位哥哥逐渐长大，她也渐渐地成熟之时，她才意识到对方已然成为自己心中最为重要的人。

是自己的老师，是自己一直以来仰视的高山，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孤独又有些爱哭的小姑娘，比不上自己机灵又胆大的妹妹，也比不上自己调皮又受人宠爱的弟弟。她，就是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从小就容易被人忽视，也就越想抓住心中最为耀眼的光芒，跟随着对方走下去。

可是，那一天，当她躲在床底，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外面的世界，苦练着自己捉迷藏的本领时，她看见了自己的弟弟做的那件事。

她听见惨叫声，听见奸笑声，也听见自己恐惧与复杂悸动的心跳声。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却不知怎的，她也感到自己在本能的驱使下，不禁抚摸着自己羞耻的身体。

这是怎样的感觉，她早已忘记。

因为她只记得自己挨了一巴掌之后，脸上那长久的痛楚。

那是自己在紧张之中，在羞愧之中，也在隐隐约约的快.感之中，对自己的哥哥道明这件事之后所感受到的最为深切的感受。

“哥哥……窝看见洛阳弟弟和仙儿姐姐一起爬到床上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他们似乎叫得很大声，床板也咯咯响，不过，他们两个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那个时候，沈月芽小心翼翼地并拢着腿，有些羞红了脸对自己的哥哥说，“不过，窝也想和哥哥一起去床上，似乎这也是窝没有体会过的事情呢……”

她还记得，自己话还没说完，自己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随即而来的是自己亲哥哥从未对自己表露出来的绝望和暴怒。

“你……你这个婊.子，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你怎么既要污蔑她，还要来勾引我？！”

那内心的震撼与绝望，那个巴掌的力度和刺痛感，如今的沈月芽依然记忆犹新。也就是那一刻，沈月芽内心之中唯一的光芒与指路标，拒绝了她。也就是从那之后，沈月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人爱过她了。

从那之后，她就一直在往下堕落，直到今天。

深吸一口气，她品味着澄净的空气，打开窗户，有些茫然地望向高空。

倏地，一群大雁飞过，她眯着眼睛，往外看见的却是一面无比硕大的明月，那皎洁又纯净的月光，让她有些烦乱的内心瞬间像是停住了一切遐思一般，呼吸，也漏了半拍。

好美丽又洁白的月亮啊，她不自觉露出诚挚的笑容。

也就是这时，一个声音默默在背后响起。

“沈月芽，沈先仇的女儿是吗？看来不像传闻中那样只会享受男欢女爱，偶尔也会看看美丽的自然风光嘛。”

沈月芽愣了一下，随即，目光中闪过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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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忘记更新了，实在是太累了，晚上十点才吃晚饭，实在莫得办法。

明天更新六千字大章，算是补上昨天拖欠的一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