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听起来可能像是狡辩，但我还是要跟你解释，我真的是在救人，”韩笑急得满头大汗，眼睛骨碌碌转着，“她现在中了毒，只有我才有可能让她活下来，您就让我救救她吧，再不救她就没命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且不论你是否会救人，单单凭你在荒郊野外把一位少女的衣服脱光，我就觉得你早已没有和我交涉的资本了，”任剑侠手中的钝剑高高举起，“无需赘言，让我送你一程，这名女子中毒与否与我毫无关系，我在意的只是你的性命。”

韩笑听到这句话，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说出这样毫无人情的话语。

“你难道打算不顾她的生死，仅仅只是为了杀死我而来？”韩笑只觉着浑身冰冷，他面前是湿润的泥土，泥土里带着血腥的气味。

“……我与这位少女毫无瓜葛，她生或死与我有何关联，”任剑侠迟疑了一下，“倒是韩笑，你先前偷鸡摸狗，如今强抢民女，所作所为无不令人神共愤，我今日行侠仗义便是为了灭了你这妖孽而来。”

韩笑听着这话，牙齿死死咬住，原先被死死按在地上的身体渐渐觉着有了些许气力，眼眸发红，耳旁嗡嗡作响。

“我生死与否不要紧，但当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死在你的手上。”韩笑高高昂起头，投给任剑侠一个高傲的眼神，映入他眼帘的，是韩笑那殷红的眼角血印。

下一刻，任剑侠手中的长剑慌忙地向下刺去，他在看见韩笑表情的那一刻便大呼不好，企图以此来了结对方的性命，可也正是这一瞬间的行动，让韩笑被紧紧按住的手臂得以活动。

韩笑自然不会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手指甲骤地伸长，宛如毒针，狠狠地扎进任剑侠的小腿。那蕴藏在体内的毒素一并朝着任剑侠的伤口渗透而进，疼痛与麻痹一并袭来，任剑侠顿时有些没站稳，那一剑也刺歪了位置，正扎进韩笑面前的泥土之中，仅仅与他相隔一寸。

一瞬间的闪失便足以决定成败，韩笑一个翻滚，闪到任剑侠的身旁，趁对方失去平衡露出破绽的这一瞬间，以一个冲撞将任剑侠狠狠撞倒在地。自己也反守为攻，反客为主，将任剑侠狠狠压在地面上，掐住对方的脖子。

一切都只是在顷刻之间，韩笑掐住对方脖子的手并未用太大的气力，因为他自己也有些恍惚与飘然。许久未曾战斗过的自己，此时却仿佛有了战斗的本能一般，没有太多的犹豫与多余的动作，毫无拖泥带水，就像是掌握了所谓本质，所谓的精髓一般。

“你……”任剑侠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喘着粗气的秀气少年，他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会在手无寸铁的韩笑面前落得一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我什么我？”韩笑狠狠朝任剑侠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正巧吐在对方那有些骇人的刀疤之上，那极具腐蚀性的口水让任剑侠那本就吓人的刀疤继续开裂。

任剑侠锁紧眉头，呼吸困难，疯狂地挣扎着，韩笑虽然力气并不算大，但此时也并未让对方挣脱自己的束缚，他那表情格外的严肃。

“还行侠仗义？还为民除害？我觉得你现在不如早点去死，这才算是为民除了大害！”

韩笑松开自己掐住对方脖子的手，但任剑侠只是喘了口气的功夫，韩笑再一拳接着一拳狠狠揍在任剑侠的脸上，拳拳满是怒火，每一拳都让人畏惧。

“一个脑子里都没有他人，只有自己私欲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行侠仗义？”

“一个只是为了自我满足，从未考虑他人死活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行侠仗义？”

“一个只会杀人，不会救人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行侠仗义？”

韩笑念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声音沉闷，像是毫无怒意一般，一拳接着一拳像是在打着毫无反抗能力的沙袋，每一句话都像是藏在翁中，嘟嘟囔囔。

不像是在教训着对方，反倒是像在默念着什么咒语。他的挥拳越来越机械，但话语却愈来愈急促，每一句话语却又都是在咬牙切齿。

直到像是完全发泄出内心的怒火，韩笑才甩了甩手，停下了手中的殴击。他的拳头此时完全难以握紧，上面沾着不知是谁人的鲜血，手臂颤抖着，想要举起来都显得困难。

任剑侠就像是完全断了气一般，闭着眼睛，鼻青脸肿，皱紧眉头，满脸是灰沉静地面朝着完全阴暗下来的天空。夜幕降临，四下只有微弱的声响。

韩笑坐了很久，最终站了起来，他突然觉着自己的脸僵硬无比，想要咧起嘴角都显得无比困难。四下的一切都仿佛在黑夜中摇缀，迷迷糊糊看不清自己身边的路。

“对了……”韩笑晃了晃，低头看着脚边的女子，“还要救人来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觉着自己随时都要倒下去了，那先前愤怒的锤击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也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如今看来，这真是毫无必要，自己完全能用随身携带的银针让任剑侠昏迷过去，尽快医治身边的女子，可自己却没有这么做。

情感战胜了理智，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原以为在药馆能够磨练自己的心智，让自己心态平和不必再纠结世间得失，使命所在的自己，还是没能将自己的心绪磨合。

“沈大小姐，还活着吗？”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女子的面前，手紧紧扶着树干，低头看了一眼沈若皖，此时那个少女依旧死死闭着眼，只是了无生气，宛如一具死尸。

“晚了吗？那也试试看吧……”韩笑自言自语着，微微一笑，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在此时露出笑容，意识模糊之中，他再度割开左手手臂的肌肤，血液滴在沈若皖的脸上，留下一个个斑点。

他没办法，双膝跪地，让对方的嘴唇微微张开，自己将那血液滴在对方的唇角边，滴入对方的嘴中。他不清楚这样是否还有效果，也不清楚对方是否能活下来，但他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能做了。

他最后做的事情是将沈若皖一旁的衣服披在对方的身上，随后，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在疲倦与劳累之中昏睡过去。夜深人静，远远望去，锦州城郊躺着三具尸体。

……

首先醒来的是任剑侠，他满身疮痍，被揍的七荤八素的，看上去就像是被几万头牛狠狠踩了几百脚一样，浑身酸痛，连爬起来都显得那么无力。

但却是他最先醒来，他将脸上鼻血凝固的血痂抹去，轻轻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红肿。那无数次的重拳让他的记忆有些恍惚，也有些断档，但有一件事他记得很清楚，那便是韩笑朝自己大吼的那些话语。

事实上，任剑侠恰恰是因为这些话而没有继续抵抗的，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不反抗，仅仅是任由对方殴打自己。

或许那些话狠狠地刺中了自己的心吧，他确实有些迷惘了，迷惘于自己曾行走的道路，也迷惘于自己将来将要行走的道路。

“说来也奇怪，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走上这条道路的呢？”他喃喃自语着，仰头望着仿佛深不见底漩涡一般的夜空，黑云在空中盘桓交错，像极了命运。

很多事情还真不是一两下就能解决的，很多的道理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所以他没有多想，也没有继续躺在原地，扶着隐隐作痛的身子，他将钝剑捡了起来，默默收回剑鞘之中。

再度回头看了一眼韩笑，那人此时昏倒在树旁，看上去和普通的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同。睡得昏昏沉沉，呼噜声隐约传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疲惫。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或许我真的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吧，”任剑侠低着头，沉默地思忖着，“不，我真的是在自我满足，倒不如说这才是我打算行侠仗义的目的……”

任剑侠很清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份愿望这条道路是如此的自私。

只是从前没有一个人揭示出他真实的想法，他没有机会去目睹那个真实而又丑陋的自己。

“再见，韩笑，”他手扶着剑鞘，表情平淡，语气波澜不惊，“这回就饶你一命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半点表情，转身离去，走出半步之后，骤地停住。

他发自内心地微笑，那微笑让他心情也好了不少，踏出的脚步并不如往常那般死板毫无生机，反倒是欢快而又激动，朝着前方迈进。

“凌云，看来韩笑并不是一个那么坏的家伙，”任剑侠默念着，目光更显得凌厉起来，露出有些狡黠——这种从前并未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下一次我可不会再次输在他的手上。”

钝剑当然不会回答他的话语，但任剑侠无所谓，他迈着昂扬的步伐向着锦州城外更远的地方走去，没人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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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狼通关之后好空虚啊……又不想打下一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