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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等到烟火清凉

八诫 陆焰之瞳4372 3714 2019-07-27 16:57

  

时间无声流淌着,秋雨留下的雨点已然远去,即便如此,锦州城这座繁华的都市依旧是萦绕着湿气与水雾,万物在湿润中慢慢周而复始地活下去。

秋雷过后,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似乎前些日子白水军的喧嚣和聚集于此地难民们的哀怨,都随着雨水的冲刷而失去了旧迹。对居住于这座城池的大部分人而言,当下的日子,似乎又变得和以往没有太多区别了起来。

对于韩笑来说,亦是如此。他现在不再关心自己七杀剑失窃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也对于救出沈若皖一事没有太多的焦虑,对于远在江南的迷雾一般的局势,他在越发觉得自己弱小的同时,也在越发觉得自己的使命难以企及。

并不是对以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从而心平气和,恰恰相反,韩笑对于以上的一切,几乎都可以说是心里没有多少底。

七杀剑失窃之事,他知道这和沈家有关,也和那个看守沈若皖的女人有关,背后牵扯上的便是那些令人生畏的黑衣人,是夜明珠背后潜藏着的不可触摸的黑暗。这件事的复杂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故而,他也不愿继续深究。

救出沈若皖的计划,如今依旧只有个雏形。留给自己和沈轻珞的时间不知还有多少,但估计还是有缓冲的余地,毕竟喜事和丧事隔得太近显得晦气。韩笑有理由相信,沈家或许还会将这场婚礼继续往后拖下去。

江南……韩笑对于先前丁二渡所言,仍旧感到心塞。那时自己手里的七杀剑刚刚失窃,听到丁二渡笃定的话语,他更是觉着凭自己一人想要扭转局势实在无比困难。且不论白水军一事,现如今,江南的农民起义似乎已然走向末尾,四处流亡的灾民也没有构成先前排成长队的凄惨场景。那么,朝廷自然不会对武林的众人心慈手软。白水军或许只是第一步,九阳塔或许也只是朝廷手下的一条鹰犬而已,朝廷究竟会拿出怎样的武器来应付那些再现当年勇的武林高手们呢?

韩笑每每想到这里,便只好劝自己走一步算一步。

前方迷雾重重,又怎能找出属于自己的道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韩笑想来想去,只觉着自己早已经偏离自己内心最初的目标八百丈远了,那样的话,还不如审时度势,找条自己的羊肠小道。

“如果不是自己爱管闲事,自己恐怕早就到江南了……”韩笑想了想,浓浓的悔意就涌上心头。

当初若不是自己非要逞英雄,就不会被函效这家伙把钱给偷走,自己也就可以大摇大摆乘着马车前往江南。

当初如果自己忽视了所谓的悬赏,自己靠点别的法子赚点钱,现在估计也离江南不远了。

当初如果自己没想太多,没那么矫情,自己把沈若皖直接给绑回沈府,说不定那时候的沈府真的还能赏自己一笔钱,至少赶到江南也不成问题。

当初如果……

可惜没如果,韩笑叹了口气,这能怪谁呢?

回忆往昔之后,发现全是自己爱管闲事犯下的错,韩笑只觉着这回忆宛如又黏又稠的浆糊,搅也搅不清。

当下时分,除却回忆过去,展望未来,更应当做的是把握当下。可韩笑在沈府后院兜兜转转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毕竟当今他若想出去沈府,还得穿这一身女装,总觉着怪羞耻的。所以他还是只能回忆过去,展望未来。

在对着树干发了一上午的呆之后,把地上的马齿苋拔了又拔之后,他实在有些不堪忍受这寂寞,走进房内,一眼便看见自己的那把漆黑长剑。

手指很久没有感受过七杀剑的剑柄了,韩笑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剑客,不说闻鸡起舞早起舞剑,好说歹说也得三天一小练,五天一大练,岂有将长剑挂在墙上的道理?

上一回自己手里没带剑,面对任剑侠那个小子都吃了瘪。在经历了沈若皖和那个娇小女子的威慑之后,韩笑比起以往更加没有安全感,想也没想,他就立马将挂在墙上的七杀剑取了下来,从剑鞘之中拔出,呼啦呼啦在空中挥舞了好几回。

“太久没用,这剑都变重了。”韩笑一脸苦涩,将剑别在腰间。若是有旁人看到这一画面,确实会感到有些别扭,一位妙龄女子腰佩漆黑长剑,看起来就有些不太和谐。

韩笑倒也不管这么多,反正这后院十天半个月也来不了几个人,自己索性就在这里练个几天的剑,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凭借自己的剑术从男方的家里杀出一条血路。

想的倒是挺好的,他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在激动地往树上劈了几下之后,便意识到自己的剑法还是不怎么样,脸上的笑容也就慢慢消失了。

“算了,慢慢来呗。”

……

“哎哎哎,你扛着我女儿要往哪儿跑?”

刘大夫刚走进房间,就看见一幅有些滑稽又让人笑不出来的画面。只见虎背熊腰的函效背着比他还膀大腰粗的刘莉莉,再搭配上函效那有些贼眉鼠眼的脸,这画面就像是一个小偷从主人那里偷了一大包袱东西准备跑路一样。

先前刘大夫答应让函效照顾刘莉莉,本也有出于让函效看看能不能救回刘莉莉一命的用心。但刘大夫跟着函效,一路跑回药房,跑到后院,刚走进来,就看见函效扛着刘莉莉要逃跑的这幅画面,属实是让他一脸懵逼。

“放心吧,我又不是人贩子,再说,谁要你女儿啊,”函效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我看杀猪的可能比较喜欢你女儿这样肥硕的肉体,其他地方就别想了。”

刘大夫听到这话,虽然明白对方依然在嘴贫,但脸色还是很难看。

“你这也不用摆出这么一张臭脸,我这可是在做好事,我之前说能救回你女儿,可也未必百分百能成功,如果死了的话,我也没办法,”函效一边说着,一边将刘莉莉的身子吃力地往上抬了抬,“总不能死在病床上吧,我个人认为,她或许更愿意死在另一个人的身边。”

函效的话语让刘大夫有些迷茫,看了看函效像是闪着光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好,毕竟我不过是个罪人罢了,”在明白了函效所言之后,刘大夫的表情也落寞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思绪万千,“要我真正去面对女儿的死……不,现在不能叫女儿了……还是有些痛苦。”

函效听到这话,再看了看刘大夫那憔悴不堪的模样,倒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

看了看窗外,函效正欲出门之时,突然间回过头对刘大夫缓缓说道:

“……其实刚才的话都是我骗你的,我只是想试一试,用这种方法能不能救回你女儿的性命。有些事未必能成功,但总需要赌一赌。”

刘大夫慢慢抬起头,那像是被灰尘覆盖的脸上慢慢泛起些许红光。

“我其实并不想说什么你不用赎罪的安慰话,毕竟错了就是错了。同样是赎罪,你当年若是以命谢罪,我反倒会骂你一声胆小鬼。可你毕竟明白了自己的罪过,也选择幡然醒悟抚养刘莉莉,尽管这不过是将诅咒蔓延到她的身上,但我还是认为,这件事至少有它的意义。”

函效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自己身上承担的不是一个胖女孩的体重,是一个“父亲”多年以来为了偿还自己的罪过而担负的十字架。

这个事实,既让他感到恼怒,又让他感到无可奈何。

复杂的感情交织之下,函效悠悠地又继续说着:

“你当年若是没有在火海之中救出刘莉莉,她或许只不过是一具焦黑的尸体。尽管你在救回她之后,她很快就被界外魔的诅咒给缠绕,变成这副有些可笑的模样。但你至少也让她看到了这个不算多么美丽的世界,体会了属于她自己的一段人生。”

函效的话语让刘大夫也只能默默低下头,他那胡须似乎也在这一席话语的吹拂下慢慢飘曳着,人生很多的遗憾就宛如这胡须一样剪也剪不断。

“我知道,她的父母葬身火海,始作俑者也是你,你内心的愧疚和悔恨我想才是你抚养她的由来,直到现在,可能也是如此。可我也愿意相信,你是全身心,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将自己那笨拙的感情投入到抚养这个女儿身上的。所以……”

函效这时,没有回头,只是将头稍稍一低,带着刘莉莉走出家门。

“前任不眠会长老,你不用继续忏悔了,至少在刘莉莉的身上,你的善与恶,彻底抵消了。”

刘大夫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想要继续辩解什么,可那人却像是蒸发一样,从自己的眼前彻底消失,先前留下的话语却仿佛依旧在小小的药房里回荡。

刘大夫看着满园的药草和珍宝,看着秋日拨云而出的太阳,他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看着庭院里的那些草药枝叶,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手底下救起的一个个病人。

“到头来,真的抵消得了吗?”

他喃喃自语着,手指却无声松开,因为他似乎再也不愿思索这个问题了。

过去是烙印,但当下,能多救几个人,或许才是自己选择的道路。

……

沈若皖看着那几只聒噪的老鼠,她那微微睁开的眼睛里,带着许久的困倦与疲惫。

慢慢张开嘴巴,却更像是因为口干,而又缓缓闭上嘴巴。那龟裂的嘴唇,那伤痕累累的肌肤,那形同枯槁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千金小姐。

她的眼睛又木然地转动了一下,紧接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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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点卡文,不知道是怎么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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