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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傀儡的故事

八诫 陆焰之瞳4372 4614 2019-07-27 16:57

  

黑夜之中,男人行走在大街上,他穿着一身黑衣,脚步轻盈。黑漆漆的夜里有无限的欲望在流动着,星光点点,却依旧无法照亮这寒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的声音在小巷子里游荡,平日里此时的小巷被众多的灾民所堆积,此时只剩下空荡荡的回声。青石板上积攒着某些脏秽的积淀,男人不慎踩到上面,却也没做什么,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还能做什么,在这无数根线操纵的天空之下,所有人都是命运的傀儡,所有人都被奴役,真正的自由,从来就没有人真正拥有过。

这个夜晚,他并不喜欢,太黑了,黑得宛如自己小时候最害怕的那些往事。

越是回想,越是绝望与悲戚,就越是不愿回想,最后,将往事埋葬在内心深处。

那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因为那让自己明白,自己终究无法改变任何事。

“到头来,我不过是在发泄罢了,我到底在做些什么……”他暗自嘀咕着,整个人精神涣散,宛如黑夜中的鬼魅游荡在清冷的大街。

最终,他一个闪身,走向一个灯火通明的院子。

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如今被一个男人霸占着,粗暴的占有无法让人心安理得,却也不得不让人甘拜下风。

这里是锦州城的首府衙门,平日里没有政府官员在这里休憩,但今日,一个并不年长的白水军统帅就坐在一张长椅上,看着一张张从父亲那里寄来的指示,皱紧眉头。

黑衣男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丁二渡的身后,那黑色的影子在烛火的照耀之下将丁二渡的文书吞噬,也将丁二渡的那对黄金眸遮掩。

丁二渡的手指微微挪动,他那低着的眼睛往上挑了起来。

“……有意思,你是什么人?居然没让我发现。”

他倒也没有生气,饶有兴味地想要转过身子,男人却轻轻按住了丁二渡的脑袋。

“丁大少爷,没有必要看我的脸,我来这里是想要和你交易的。”

男人的话语轻柔,软绵绵的,就像是一个快要哭出来的男人所说的话。

“没有这种道理吧,我难道连看别人的脸都做不到吗?那样我还算得上是九阳塔的下任塔主,还算得上是丁二渡吗?要知道,这两个说法,都指向一个概念,那就是,我是强者,有能力,有资本做我想做的任何事。”丁二渡眉间青筋暴起,目光里透露出杀意。

“不然我不介意杀死你之后看看你的脸究竟是何种模样。”丁二渡缓缓转过脸去,只是这一次,又被对方给扭了回来。

“抱歉,我也不愿意杀了你。因为我是不眠会的长老。”

男人的话语依旧是那般软弱,只是话语的内容,着实让丁二渡也在迟疑了片刻之后,缓缓盯向自己的文书。

丁二渡听着耳旁蜡烛的燃烧声,他想起九阳塔底自己亲手焚烧凡人的那一刻,骨头烧裂,体内的油脂在火中渗透而出,一切都是那般美好,一如死亡。

此刻,他体会到被威胁,面临死亡的滋味,这感觉很不好受。

“不眠会?现在是第……多少任长老了来着?”丁二渡皱着眉头,想要回想起书上习来的知识。

“第两百零五代,我的名字叫离忧。”男人的话语宛如蚊语,但丁二渡不得不重视男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还想要握紧自己的小命。

“你肯定不叫离忧,我虽然很想知道你究竟叫什么名字,但我还想保住自己的小命,所以就不瞎猜了,嘿嘿。”

丁二渡将目光重新投在眼前的文书上,但内心深处早已没了那些闲适与专注,现在的他精神高度紧张。

一方面是因为男人的身份,另一方面是男人口中的“交易”。

不眠会是一个暗杀组织,不知延续了多少年,很多人知道这个组织,但却几乎没有人接触过这个组织。他们潜行于黑暗之中,随时藏匿着自己的身影。

答案很简单,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见到不眠会的那一刻,离自己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不眠会内部的具体人数没人知道,许多年前,似乎就已经有上千名杀手。如今,这可能是一个最为庞大的暗杀组织。

要养活这么多人,需要大量的订单,多年前,不眠会还能够凭借各武林门派之间角逐从中杀人牟取利润。经历过这么多年的太平生活,武林门派渐渐式微,朝廷一家独大压制武林势力,不眠会这个名号也在慢慢消失其应有的影响力。

此时,离忧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唯一作用,似乎就是提醒着他不眠会还未从江湖消失。

“但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好交易的,我没有想借助你们杀死的对象,因为对于我来说,我想让他死的家伙一般都会死在我的手下。”丁二渡右手食指轻敲桌面,目光幽然。

气氛沉默,窗外传来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许多人或许正是在树叶沙沙作响之时死于不眠会之手的吧,丁二渡听着这声音,不由得思忖着。

“不,丁二渡,我们想请你杀一个人。”自称离忧的男人将嘴唇靠近丁二渡的耳边,轻声说道。

丁二渡听到这句话,眉毛微微上扬。

“有些意思,还有你们也杀不了的人,”丁二渡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这可真是出人意料,要知道,你们只需要派出几位精湛的刺客,死死盯着我父亲,都能使他这个绝顶高手松懈下来从而取走他的项上人头。”

“可居然还有这么一位你们杀不死的人,坦言之,如果你们杀不了他,那我什么都做不到,”丁二渡昂起脸,“我虽然强大,但我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不,你要杀的那个人,没有半点武功,而且,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离忧的话语让丁二渡再度呆住,他脑内的疑惑越来越难以解开了。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丁二渡皱着眉头,他不清楚不眠会的这位长老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这有什么难度吗?别说丁二渡,就连路边的一位屠户,只要你给足了钱,他说不定挥出的屠刀比丁二渡的拳头还要恐怖,一刀下去,鲜血如瀑。

如果是……那个小姑娘身边有着护卫?可即便如此,自己这个不懂任何暗杀技巧的莽夫,想要杀死小姑娘也绝对会比不眠会更加困难。

“这是机密,恕我无法告知,但你只要知道一点,”离忧的声音微微压低,“你在做这件差事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危险。事后,你只需要继续领导着你的白水军,继续往前剿灭那些武林中的残党,这件事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后患。”

丁二渡听到对方这话,笑了笑:“你们不眠会还真是冷血,那些人原来可是你们的老板和靠山,如今居然盼着他们快些送死。”

“丁少爷既然知道这是一场生意,就应当知道一句话: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当今四海之内,天子早已没有任何的对手,那些旧时代的残党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不盼望着他们早些去死,这样利益才能重新洗牌,不眠会才能迎来新的转机。”

“利益的分配之中,必然会再次出现角力,到那时,没有武功的人们会想起我们这些武功未必高强,却精通杀人的鬼魅。”离忧将手指放在丁二渡的肩膀上,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传入丁二渡的耳中。

“你就不怕我之后带着白水军来杀了你们?”丁二渡戏谑道,他转着手中的笔,仔细斟酌着对方提出的要求。

“不,你做不到,就连当今的陛下,也做不到这件事。因为我们都是不睡觉的鬼,都是潜行于黑暗处的阴影,越是有光辉照射的地方,越是有黑暗普照之处,那里就是我们栖息的角落,也是人们需要的手段。”

“不过,如果九阳塔,亦或是当今圣上需要利用我们,”离忧抓住椅子,“我们很乐意帮忙。”

丁二渡听见这话,权当笑谈:“你们这是在打广告吗?行吧,我同意你们的请求了。”

“顺带着,也接下任务了,我无权过问太多内容,但我还是想知道,既然说这是一场交易,”丁二渡拍了拍桌子,微微翘起嘴角,“你们能够给我什么好处吗?”

离忧将手缓缓放在丁二渡的肩上,如果有人直视着他,便能看见那张淡然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挣扎与痛楚的神情。

“……我能给予你不眠会真正统御者的部分力量,”离忧轻轻捏了捏丁二渡的肩膀,看上去毫无半点威胁,“恰如九阳圣人给予你们的力量一样。”

丁二渡听见这话,心中一颤,对方怎么知道他的存在。接下来,他脑内的那红光再度浮现,这个回报,远超他的想象。

“和他一样的……神,你们也供奉着吗?”丁二渡本想说“人”,但最终还是改了口。这个纨绔不羁目中无法的青年,唯独在提到那个塔顶的强者时会拥有敬畏与虔诚之心。

“不,我们受他操纵着,这个任务,由他下达,也是由他来给予你报酬。”离忧注意到自己在说出这句话时,丁二渡的身子猛地一颤,那是兴奋与欢喜的迈动。

离忧的心境却格外平静,就像是终于走到终点的旅人。

他知道力量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看看如今的自己,看看这个可悲的自己,一切就都一清二楚。

但这些都是值得的,因为他早已习惯如今强大的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却又无所不能的自己。过往的一切宛如浮云,此时却格外清晰。

“告诉我那个我需要杀死的人的姓名与地址,我立马就去行动。”丁二渡撑着桌子,看样子,他随时打算站起来,去度过这个血腥与杀戮的夜晚。

“不,你不需要这么急切,等到火焰燃起之时,就是你行动之时。到那时,你只需要将那个高举着火把,像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杀死便可。”

“火焰?什么火焰?你难道打算纵火?”丁二渡听着这话,有些迷糊起来。

“不,我不打算纵火,但是那个你要杀死的人,在这些天会慢慢由一个小姑娘变成一个女人。她一定会用火焰来焚烧自己的过去,也一定会想要烧死那些欺辱自己的人,你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一天的到来。”离忧轻轻说着,随后,声音恍惚起来。

“女孩名叫沈若皖,你之前应该与她见过一面,当时你打算捏爆她的脑袋来着。”

丁二渡愣了一下,紧接着,回想起了那个很不讨人喜欢的女孩。

“确实,”丁二渡露出了笑容,“我之前也想杀了她来着,如今看来,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离忧的声音却逐渐在空中飘散:“你桌面上的文书,那是你父亲给你的吧,很有意思,但劝他行事谨慎一些,他的意图太明显了。”

“意图?”丁二渡惘然,不知对方究竟在说些什么。

“还有,最后给九阳圣人传一句话,一句从我们不眠会统御者那里得来的话。”

离忧的声音宛如黑夜中黯淡下去的灯光,仅留下一点余灰。

“有人在调查界外魔,请做好被发现的准备。”

丁二渡听见离忧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微微闭上双眼,接着,猛地转过身子去。

幽深的长廊里没有留下半个背影,只有风声呜呜地吹着,他稍稍抬起头,表情里带着些许被捉弄而流露出的笑容。

“界外魔……那是什么?”

轻轻自语了一声,他迈出脚步,往门外走去,身后的火光越发黯淡。

“火焰是吗?”

戏谑地抬起嘴角,他平静地在院中踱步,脑子里意外的空荡,宛如在水中漂洗过的白素。

远处依稀传来打更人的声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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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旧没有打字,存稿啊给予我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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