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仑，我最亲爱的孩子。”看到人偶，老人浑浊的眼睛顿时焕发出明亮的神采，“没用的路易威来晚了。原谅我，现在请你跟我一起回去好吗？”

无论是老人痴痴呆呆的模样，还是他那些让人摸不清头脑的疯言疯语都让谢逸飞心里感到一阵不愉快。

但别说是心里的不愉快，就算谢逸飞把烦闷写到脸上，路易威也根本察觉不出来。

他的眼里看到的始终只有人形木偶一个，就好像旁边坐着的谢逸飞不过是一件死物，而端坐着的少女木偶才是真真正正的活人一样。

路易威弓着腰把木偶背到背上，过重的负荷使得他原本就伛偻的后背被压得更加往下弯曲，并且身形站立不稳地晃动起来。

谢逸飞出于好心，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伸出手去扶住木偶，同时使力把木偶稍微向上提起想要帮老人减轻负荷。

路易威若有所觉地回头看向谢逸飞，整张脸扭曲得厉害，双眼恶狠狠地死盯着他，嘴里发出尖利怪异的声音：“你怎么敢触碰她！”

谢逸飞从没见过一个人用这样恶毒的眼神看他，仿佛他杀了老人全家一样，可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伸手扶住一个人偶而已。

“路易威，还没好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路易威脸上原本充满愤怒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他双眼失去神采，嘴巴重新闭合上，抿成一条紧紧粘合的直线，然后再次把谢逸飞当作空气，背着人偶，头也不回地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谢逸飞有种直觉，如果不是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这个疯疯颠颠的老人肯定会对他破口大骂，说不定还会拳打脚踢，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你还好吗？”

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谢逸飞转动眼睛看过去，在帐篷以外的围栏内，倚着一个穿着黑长裙的女人，她打开围栏让老人通过，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谢逸飞。

这个女人长得不算好看，表情也很寡淡，但她身材高挑，前凸后翘，裙子侧面开出高叉，显露出一双光滑的美腿。

当她用细长的双眼专注地看着谢逸飞时，让谢逸飞不由得面红耳赤。

谢逸飞道：“我挺好……”

“咕……咕！咕！咕！”伴随他的回答同时响起的还有肚子饥饿的抗议声。

女人略显刻薄的红色唇线形成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度：“我们正要吃饭，如果这样问不显得过于冒昧的话，我想邀请你，要过来一起吃吗？”

“不，不用。我是说谢谢，但是，我……我在赶路。”谢逸飞伸出手杖点了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装死的白猫身体的一侧，“我得走了。”

女人始终专注地看着谢逸飞，闻言嘴唇动了动：“等等！”

谢逸飞停下脚步看她。

“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女人说完转身朝帐篷走过去。

她的脚步比动作迟缓的老人快得多，当她返身从帐篷中走出来时，老人离帐篷还有一段距离，他依旧背着人偶，拖着步伐脚步迟缓地往前走。

女人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条长面包，和老人擦肩而过时，两人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给你，赶路还是不要饿肚子比较好。”女人身体倚着围栏，站在原先的位置，还是原来的那个姿势。

“谢谢。”谢逸飞接过面包，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分外真诚。

现在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如果没有这条面包，他恐怕只能去抢劫自己的猫，让他交出那块被啃得坑坑洼洼的红宝石，以解决目前困窘的局面。

“不用谢，我很高兴……”

听到回话，谢逸飞目光艰难地从面包上移开看向女人。

女人如墨的黑色眼睛里波澜不兴，她继续道：“能帮到你。”

“喵～”白猫双眼睁得圆圆的，冲谢逸飞叫唤一声后，脚步轻快地沿着围栏往广场另一边走去。

谢逸飞客套了几句，见白猫越走越远，只好跟女人告别，挪动脚步跟上。

看着谢逸飞越走越远的身影，女人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转身往回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谢逸飞扭头往回看，皱眉自语道：“这个女人，嘶，总感觉很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远在几十米外，女人没有听到谢逸飞的自语，她嘴角挂着笑意，回到帐篷里面，然后以最短的距离横跨过整个帐篷，从帐篷的入口位置走出去，回到其中一辆供他们休息的马车上。

这些外表五颜六色的马车都是大篷车，有门有窗甚至有烟囱，当女人走入那辆马车内时，小丑马上迎上来问道：“团长！是他吗？怎么看着完全不像。”

女人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是他，换张脸而已，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她说到这里，笑容变得扭曲，声音却越发温柔，像在呢喃情人的名字，“斯托斯里克。可惜你不知道，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小丑一脸兴奋道：“那，我们要动手吗！”

女人冷下脸，细长的眼睛像蛇一样盯着小丑。

“啊！”还想说什么的小丑突然大叫起来，他头上不断冒汗，脸色惨白地用右手捂住左臂，接着痛苦地呻吟起来，然后惨叫着滚落到地板上。

在他不断翻滚的身体的旁边正躺着他刚刚断掉的左手，被平整切开的伤口处还在不断地淌出血来。

女人冷眼看着小丑：“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她说到这里，神色缓和道，“戈尔仑，你回来了？”

回答她的不是谁的说话声，而是一阵开门声。

浑身散发着死气的路易威从门外走进来，他把门重新合上后，看都不看惨叫的小丑，只动作小心地把人偶放到地面上，然后眼神着迷地看着站立的人偶。

女人弯腰，伸手抚摸人偶的脸庞说：“乖，别不高兴，只剩下今晚最后的表演了。”

“过了午夜……”女人冰冷的眼神扫视过房间里的三人，先是站立在人偶前苍老伛偻的路易威、然后是一脸惨白，正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的小丑。

“就把戈尔仑的眼睛安上。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都记住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接近那个人。”

女人的目光最后停在窗边。

那里坐着身穿黑袍，帽子掀落，旁边放着魔杖，左手紧握着血滴滑过镰刀的男人。

“如果有谁引起他的怀疑，相信小兰斯会很高兴帮我解决多余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