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司马裁所在的旅馆后，关义竹和夏辉军并排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现在是凌晨3点多，街道两旁的路灯都还没有熄灭。

关义竹大致和夏辉军说了说他和司马裁之间的一点谈话内容，后者听着，半懂半混地点着头。

他们刚刚和一个自称蛊惑师的家伙进行了“对决”，从结果来说，他们输得一败涂地，不但没能将他绳之以法，还所有的理都被他说去，无法反驳。

（不过……我们是真的输了吗？还是说，这根本不是一场侦探和罪犯的较量，也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胜负？）

夏辉军无意中看了一眼左边的关义竹，发现他正用手托着下巴在思考着些什么。

思绪如迷雾般模糊，思路又如泉水般清晰，这是夏辉军看到关义竹表情后的最大感觉。

“义竹，想什么呢？”

“还用问吗？肯定是那家伙的事情！”关义竹回答道。

“司马裁啊……真是个黑暗的人物呢，诶义竹，他该不会是类似于莫里亚蒂或是高远遥一①这样的角色吧，就是那种把整个城市搅个鸡犬不宁的反派人物。”

关义竹摇了摇头说：“我个人感觉不是，司马裁就是司马裁，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中二地称为艺术，而目前来看，他骗人的行为也算不上是‘罪恶’呢；如果说蛊惑师的职业是消灭世界上所有的渣男贱女的话，我希望能多出这样几个人来。”

“你真的确定你说的，哦不，是司马裁说的理由都是真的？”

“当然不确定，需要我自己的调查。”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真的放过他了？”

“如果是真的，暂时在这件事上放过他了。”

夏辉军听到后，皱起了眉头。

“你说这件事，难道他接下来还打算缠着你，缠着我们大学？”

关义竹耸了耸肩膀。

“谁知道呢，不过下次可能会针对我个人吧。”

“话说他到底为什么会盯上你啊，这点我到现在都想不通。”

“嗯……因为他是个中二病。”

“和你一样？”

“滚，一边去。”

关义竹竖起了他头上的呆毛表示不满。

正当他想继续反驳的时候，鼻子却被慢慢飘来的一股味道给吸引了过去。

“——是包子的味道，我闻到了义竹！”

两人瞬间忘掉了所有的事情，而夏辉军闻到后比关义竹还要起劲，伸长脖子、两个眼睛都变成了两颗爱心。

“义竹，我们过去吃顿早饭也不是夜宵吧，反正我为了你站在外面好几个小时了，受尽冷风吹，我整个人都要垮了，你说你是不是应该……”

“是，我请你。”

“这就对了嘛！”

夏辉军勾住了关义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然后把他朝做早餐的店里引。

小店刚刚才拉起卷帘门，那个老板和他手下的两个伙计还打着哈欠呢，他们算是最早一批唤醒这座城市的人，不过在今天，他们店里的最早的两位客人是连觉都没睡过的呢。

“老板，两个肉馒头、一个豆沙满头，再来两根油条，油条炸得老一点。”

还没进店，夏辉军就对门口炸油条的那个伙计说出了他的要求。

“哟，同学你们起那么早啊。”

“对啊，因为他是老油条。”

关义竹指着身边的夏辉军调侃道。

“我要两个饭团。”

说完，两人走进店里，随便找了个位置面对面坐了下来。

虽然整个店里的客人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不知为什么，关义竹总感觉在夏辉军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司马裁，他双手拱在桌上，就用他那深邃的幽灵般眼神看着自己，而微微开启的嘴唇，则好像在说——

“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大侦探！”

（嗯？）

关义竹不禁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义竹？”

啃着肉包子的夏辉军好奇地问坐在对面的关义竹。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

（怎么可能会没什么呢……）

看着那并不存在的司马裁，关义竹回想起了之前和司马裁在谈论这个世界前的一段对话，司马裁说了，我在乌米大学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

注①：高远遥一为《金田一少年事件簿》最重要的犯罪角色之一，天才犯罪策划人，自称地狱傀儡师

◇

“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大侦探！

是的，我想成为你的宿敌——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这很奇怪吗？你知道你关义竹为什么不出名吗……不不不，低调是一方面，你不合群也是一方面，不过还有一方面：你缺少一个宿敌！

正是因为有了尘世巨蟒，才能衬托出伟大的雷神托儿、正是因为有了武田信玄①，上杉谦信②才有活着的价值……诶对对，正是因为有了钱形幸一③才有鲁邦三世④嘛，你这个例子举得不错。

说实话我有点无聊了，因为自从我决心当蛊惑师以来，就没遇到过对手，不是我自夸，我只要没钱了，随便去一家大公司见到高层和他单独谈两个小时，就可以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搞到大笔的钱……

所以？所以我很寂寞啊，我在你之前也找过几个侦探，不过他们令我相当的失望啊，每次急吼吼地找到我以为能抓到我了，殊不知我是故意放出消息的——关义竹，你觉得我蛊惑‘被害人’的时候，会允许别人在场？

哈哈，这下你明白了吧，你在乌米大学所谓的‘被害人’在出事前都能见到我的听闻，都是我放出去的，而我没有用假名的原因也是如此，我并不希望作为侦探的你们找不到我，而是希望你们赶快找到我，终结我！

关义竹，从听到你的事迹开始，我就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包括你在办案的过程中，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看上去并不是一个‘正义之人’，但我知道，你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来贯彻自己的正义，这点很难得。这个世上的正义本来就是相对的，而邪恶却是绝对的，因为每个人都喜欢把自己认为错的东西列为邪恶。

一个不是被世俗的定义所左右而是会接纳自我感情的侦探，在这行里可能还会被列为“异类”或是不称职吧，啊……是是是，侦探的指责就是找到真相，所以你需要和我成为宿敌，我会帮你找到真相背后的真相。

宿敌有时并不是敌对的，甚至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朋友呢。

——我们怎么不能成为朋友呢？我们是同类不是吗，我们都对这个世界有看法，在一个电视报纸普遍宣传这个世界多么美好的时代，我们却反其道而行之，批判这个黑白颠倒的人间。

……

不，我可没认为以前的时代是美好的，无知、贫穷、疾病、战争，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不幸，旧的苦难解决了，新的灾难又会降临……是的，对有些人来说的确这个世界是美好的，那是他们幸运，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他们并非贪得无厌，知道满足。

好了，话说得有点偏题了，继续我们的宿敌关系吧……你这眼神别露出嫌弃的目光啊，我可是完全能配得上你的哦。

我也有我自己的调查方式，在接触他们之前，我就都知道了一切：

我一开始就知道熊思伟的那些事，本来是打算找他去一个咖啡吧的，但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去了一家我为了打听消息而常去的酒吧，我一路跟踪见到了正在和闷酒的他，灵机一动，给他说了一段‘推理’，实际上，我提前就知道结果了，给他来的是段‘倒叙’。

怎么样，你是推理界的王者，我是倒推理界的王者，难道就凭这点，我还不能成为宿敌吗？

……嗯，的确是有点莫名其妙，我承认。不过，我们接下来还会再见面的，我有这种预感，即使没机会，我也会来找你的，不过出场方式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关义竹，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着，不过希望你无论活到那里，都是那个关义竹，那个有着自己思想的关义竹，否则，我又会变得很无聊的，哈哈哈。

所以，为了让我不无聊，一起往不同的方向前行吧！而作为宿敌，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啊？你一个人在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哦？”

夏辉军一脸疑惑地看着关义竹，手上还拿着根咬了一大半的油条。

“从刚刚开始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快吃吧，你的饭团都凉了。”

“哦哦。”

在夏辉军的提醒下，关义竹这才拿起饭团，小口吃了起来。

“还好明天，哦不，今天是礼拜六，不然又要上课睡觉了。”

“说得好像你本来不睡觉的样子。”

“瞎扯，本来我都是上课好好看电影的好吧？”

“……我输了，我吃我的饭团好吧？”

关义竹不再理会夏辉军，一个人低头吃起了自己的早餐，不过在他的脑海里，司马裁的那句话还是挥之不去。

（宿敌吗……怎么感觉，会变得有趣呢？）

◇

当天上太阳刚刚升起一半的时候，司马裁便收拾好行李，不过他没有打算立刻退房，而是反向走上了屋顶。

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件纯黑的卫衣，脚上则是一双板鞋，只是不知为什么，一套偏嘻哈的装却被他穿出了神职人员的感觉。

“早晨的空气……很新鲜，也很悲伤呢，一天的不幸从一早开始了……”

司马裁理了理他那黑白相间的头发，然后缓缓拉上了帽子，又颇有种刺客信条的感觉。

他来到了边缘的栏杆处，轻盈地跳上了台阶，把右手扶在上面，伸出头朝左斜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乌米大学的方向。

“关义竹，我的宿敌，我的朋友，不要让我失望哦，保持自己，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风，不断地想要掀开头上帽子，可司马裁并不希望如此，用原本扶在栏杆上的右手紧紧拉住了帽子边缘处。

他的面前是渐渐升起的太阳，身后是越来越明显的暗影。

“太阳出来了，我也是时候该暂时离开了。”

说着，他戴上了拿在左手的面具，转身离开了天台。

（完）

注①②：两人均为日本战国时期武将，是世仇关系，而在武田信玄死后，上杉谦信痛哭了三天，并说失去了一生的对手，决心终生不再与武田家为敌。

注③④：两人均为日本动漫《鲁邦三世》中的人物，彼此都是大盗和侦探的后代，钱形是一员警署中一等一的高手，却怎么样也抓不到鲁邦，但能追着他跑的人唯有钱形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