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在周一吃到在价格和搭配相对均衡食堂午餐，就要在下课后狂奔而来。因为周一的上座率很高，所以选择来食堂吃饭，方便赶上下午的课的人也很多。这一点，与周五的晚餐是恰巧相反的。

当然，也有丝毫不在意这些事的人。

我走进了图书馆，高富帅第一次让我对这件怪事产生疑点的地方。

现如今，我再次到了这里，对高富帅带来的难题多少有些眉目了。不过与往常的往高处走找没人的地方蹭网不同，我现在正和少数几个人往楼下走着。相比起应有的学习所产生的清净氛围，越往下走，时尚的气息就越为强烈。毕竟，在图书馆的地下一楼，有一间西式餐厅，周围充满读作“艺术感”写作“不明所以”的挂画与昏黄的灯光衬托的温暖迷幻氛围，比起食堂大众的环境来说，这样封闭又小资的环境对人的自信心更是一种煎熬，起码对我是，尤其是接近我一天伙食费的意式面疙瘩就直接把我吓走了。

“绝，绝对不是人家穷呢！”

如果用这样傲娇的台词说，是不是能让我看起来不太像一个守财奴呢？

第二次到这里来，周围的景象还是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有一些貌似是圣诞庆祝的装饰还挂在周围墙上没有摘下来。

根据我之前的调查，她果然在这里，一个人翻看着书，表现得相当认真的样子。于是我便走上前，坐在了她面前。

“那个，对不起，这个位子有人的。”

“有人就是说不会有其他人占的意思吗？谢谢。”

“奇怪的人。”话虽如此，但她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那吃一些东西吧，这里的海鲜虾仁烩饭还……”

“如果你请客的话。”

“哈哈哈哈，脸皮好厚。”她合上之前还在看的书，我看了一眼，不过是教科书而已吗？你看得那么仔细，别人恐怕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是在看诗集吗？”的错觉的吧，不过能把教科书看得津津有味的人，在我短暂的人生经验里，你是第一个。

“同学你好，点餐吗？”

看到有人坐下后，服务生也来向我递上菜单，意料之外的是，她替我回答了：“这点够了，不用了，谢谢。”

“这点”是什么意思？你是指桌上的意大利面吗？

服务员离开后，她吃起了桌上的面。话说这种优雅的吃饭方式让我想起了老师说的，西餐礼仪中淑女优雅的用餐方法都是在童年时期用绳子绑出来的。

“那么，你既然坐到了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即使是面对没有交流过的人也能保持这种泰然自若，在人格的锻炼上，就高出了我们许多。用乐观的话来说，就是“别人家的小孩”的程度，基础值设定得太高弄得反而无法无法相信这种人竟然和自己同年龄，用消极的话来说，就是对方的自信态度在开始就控制住了场面，话语权已经被握走了。

然而无论如何，我和她的攻防战都已经开始了。

“我来说一个故事吧。”

“王的故事？对不起啊，我不玩游戏的。”

那个东西国服还没有出呢！你又不玩游戏还要玩梗好讨厌啊！

“有关校外活动的故事。”

“哦，是吗？难道是有关青春奋斗的故事？还是有关青春堕胎的故事，总之青春的故事就这两类吧，根据国情，我推荐你讲后者哦，啊，不过关于堕胎的细节还是等我吃完饭再说好吗，谢谢你了。”

忍住，不能吐槽。

“有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女孩，总想做出一些成绩，好在她长相讨喜，又有一群雄性动物肯为她奔走，她一直都过得顺风顺水，就这样，她终于步入了大学阶段。”

“把受欢迎的学生说得这么不堪，你是有多不合群？”

“直到这时，她还是以为通过这种乖巧卖乖的手段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所以，即便没有顺利通过校学生会的面试，她还是找到了一个参与学生会校外活动的机会。”

“诶，然后就是和学生会的学长上床，然后找备胎堕胎的老套路吗？”

“差不多，但是与你说的不同的是，顺风顺水的少女直到被她印象中温柔可亲的学长告白后，才发现了事件的严重程度。面对学长的下一步要求，她既不打算为别人献身，也没有对眼前的男人抱有超出友情的感情。”

“所以呢？还不是最常见的套路吗？”

“但这毕竟不是文学创作，周围一起的女生发现了同伴的行为后，马上制止了他。”

“哦，很有常识嘛。”

“毕竟是面对没见过的男人都能淡定自若的女人，怎么会让自己的队友发生这样的错误。如果因为这一个男人的热血冲头犯下大错，校外活动泡汤是小，开学后成为过时而被舆论压力打击被迫参加调查才是大事。”

“……”

“校花，啊，对不起，我好像把女孩的身份暴露了，不过没关系，因为她最后也没有直接走上传统大学校园故事的路线，没事就好了。所以说当时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校学生会会长大人。”

眼前的女生停下了用餐，拿着手帕擦完最后，用饶有兴趣的表情看了过来：“你是说我的学生会里会有人对女生做出这些事，实在是笑话。”

“明明是在夸奖你危机处理的手段高超，为什么你反而不高兴呢会长大人？”

“名不虚传啊，疯子，作为疯狗咬人的资质也是出奇的高呢？”冰冷的眼神，不过，她终于肯认真看待她眼前的对手了。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自我介绍，不过看来不用了。”

“这一点彼此彼此。”

“能被学校里学生的顶点说一句‘彼此彼此’，实在是难得的荣誉。”

“少插科打诨了，疯子。”她的语言已经包含了愤怒，多少说明这个故事说对了一些东西，那就说明至今为止的推理没有出错，“难道说你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是个只会说谎话的疯子吗？”

“这个说法有误哦，如果我真的是疯子，那我所有的智商无法支持我获得正确的结论，那就不是谎言，而是真相，片面的真相。”

“那你所谓‘真相’的证据呢？不会是空口白话吧。”

“你要什么证据？啊，装作不知道吗？他就是篮球社的……”

“所以说你在撒谎，篮球社的老马根本没有参加过校外实践。”会长稍微侧脸一下坐姿，满不在乎地看着我说道，“结果只是在看到自己的校花女朋友和学校中有名的篮球队员亲密了一些就开始吃醋并胡思乱想，实在是难看啊。”

“果不其然，校花被你安排来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牵出老马混淆我的视听。”美丽动人的校花，和备受欢迎的运动选手，两人本来就常在一起，难免会引起他人有关“金童玉女”的美好幻想，“我不是说了吗，校花为了进学生会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这个机会不会是卖体力的老马，我说得没错吧？”

“可校花的确和老马走得很近……”

“不知道你是从那里道听途说的，不过我想原话应该是这样的。”

我开始回忆起女生宿管阿姨的话——“你眼光也不怎么样啊，上次那个打篮球的白白嫩嫩的，比这个又黑又瘦的好看多了。”

“老马虽然算不上黑，但也绝对不是那种白面小生，和绝大部分的篮球社成员一样，属于健康肤色。”

“难道是那个阿姨在说谎？不过在我看来应该是看错了吧。”

“的确是看错了。”

“我就说……”

“那是错觉！”

“老马虽然在运动员间属于正常肤色，但相对于没有热衷运动的人而言是偏黑的。”

对于阿姨来说也是，第一眼所见的人，在不知道他是运动员之前，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白白嫩嫩”。面对平日一直运动的人，初见面的印象往往是“强健”，“阳光”，“健康”相关的词语。

“这个人绝对不是运动选手，但从话中可以知道，那个人和篮球社绝对有关系。”

能在人记忆空间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可见他的“白白嫩嫩”的特征比起通常的阳光健康更具有识别性。阿姨随后知道他是篮球社的成员，所以顺其自然地以为他也是篮球选手。就这样，由于她的认识错觉，导致第一印象是“白白嫩嫩”的篮球选手的印象就被阿姨脑内创造出来了。

“有吗？你说的人，我们学校真的会有这种偶像明星一样的篮球手吗？”

听到这里我控制不住笑出了声：“直到现在还是想混淆我的思路吗，会长大人？”

“……”

“和篮球社有关为什么一定要打篮球？据我所知，篮球社的‘现代化管理’程度很先进啊，作为幕后的后勤成员的数量只增不减，逐渐超过了比赛队员。”

“你是说之前校花实际交往的是那些幕后后勤人员吗？根据你的推理，的确有这个可能。”会长换下了威慑的表情，但还是咄咄逼人地反问道，“那后勤人数这么多，你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吧，还是说这仅仅是你不想承认校花和老马走得太近而又觉得自己又比不上老马的自我安慰吗？”

还有这种操作吗？

“我怎么不知道，会长大人，我在故事的开始就已经说过了。”

“是谁呢？我没听见啊。”

“这个人既是篮球社幕后成员，又有能力帮助校花进入校学生会。这样排除下来，答案就很明显了。”

篮球社社长，兼校学生会秘书部部长。

“只有他有可能通过这两种身份和校花同学获得接触机会。”

那天，我所看到的，就是校花带有怒气地来找篮球社社长，但被老马制止。而在观众席的我和社长明显看到了那一幕，如果他在这种公共场合暴露和校花发生的某种关系，恐怕那些一心想要针对学生会的人便会以此事作为把柄，危害到学生会利益。

于是，他逃走了。

带着对校花的后悔，即使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的羞愧。

带着对女子的憎恶，疑惑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带着对未来的恐惧，既有对校学生会团体的愧疚。

还有……

我望向了面前的女生，一眼看过去，由自信而生的气场让人压得透不过气来。即使我明确表示了她所在的学生会有在道德伦理上不合适的行为。她依旧表现得轻松自如，还是说，不仅仅是表现得如此，此时她的心中也是丝毫不在意。

被大一岁的人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恐怕只有噬虐的人才能好好享受。

对于我，却感受到了来自心中最漆黑的感情。

“不错啊，疯子，再此之前我没有和你见过面吧？就是说我没有和你讨论过任何与学生会相关的事务，你就自己调查出了那个种马的事情了，可以啊。”会长换了跷二郎腿的姿势，继续说道，“那个人的确不检点，和校花的确是存在矛盾，两人之间的确不和。”

“承认了吗？”

然而，事情没有像我所料想的那样顺利，会长笑了：“我想说，虽然你分析得很出色，但是说自己女朋友被他玷污也未免太过分了吧，还是说，你真的吃醋了？”

没错，我没有篮球社社长不当行为的直接证据，反过来说，证据在学生会手里，所以他们对事实有绝对的话语权。

“如果说我为那个笨蛋做掩护那还是情理之中，但校花再怎么说也是校学生会队伍外的人。我和她也不熟，即使想为她隐瞒这种事，作为女孩子，她一定不会忍着不去通报学校的，而至今那个笨蛋都没有因为这件事被校方处理，所以说她被那个笨蛋玷污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

“疯子，这样说你是知道的吧。你说的苟且之事是你的妄想，你之所以认为那个笨蛋至今没有收到应有的惩罚，是因为我控制着校花吗？非也，她不是学生会的成员，而且还是女生，我又怎么能做这种事。”

话语权在他们手里，那他们就有叙述现实的另一个途径，结果必然是真相，但可以是完全相反的真相。

“有这样一个闪亮的女友让你压力太大了吧，即使你现在游手好闲，可作为人还是有一两个优点的，你也要自信一点才行哦。”来自上位者的“善意”。这让我想起了高富帅，就像照顾自己的兄弟一样的关心。而她的关心，却让我不得不跪着接受，“你的智商很高，被他们叫做疯子实在可惜了，也有可能是你的自卑所导致的吧，像你这样的智商超群但情商不足的男孩子，实际上也是很有魅力的。你要知道，你绝对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糟糕哦。”

高富帅是无意识的，在他的意识里，朋友是可以光着膀子拍古惑仔一样的照片的。

然而，面前的女人不是。

“不如这样吧，我这边缺一个杂务，你就以学生会会长助理的身份来帮我的忙吧，虽然不算正式职务，不过，在其他人看来应该是一份相当得体的称谓了。”

施舍？

不是，她的所谓施舍不包含任何慈悲，是践踏着他人的尊严，并在其面前，将人的骄傲一片片撕碎。

“同意的话就握手吧，明天，不对等一下就可以和我一起去办公室处理相关事宜了。”

掌心微微向下，心理学上，会给握手的对方已心理上的压迫，这是陷阱，打压我的陷阱。

如果说刚才都是来自我的臆想，那这个握手真是证明她目的的最好证据！

“谢谢你，会长大人。”控制不了了，这个女人明明如此得意，“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明明处在如此之高的地位，明明处在如此顺利的境地。

“什么问题，说吧。”

明明现在扮演得如此出色，明明现在掩饰得如此完美。

“我从没说过自己有和谁交往，这一点我周围的人都明白。”

你看，那个女人，把手收回去了，表情僵住了。

是啊，看啊，明明安排得如此缜密，却还是掉进了我的陷阱！

“啊，只有一个人觉得我在和校花交往，你是不是从她那里听说的啊。”

厌恶的表情再次撕裂了她的伪装，来吧，撕下你的伪装，让我们相互伤害！

“只有校花本人觉得她在和我交往。”不行了，明明应该忍住不笑，只能用手挡住了，“会长大人连没有关系的他人的内心都能看穿呢”

“……”美丽的女孩现在才用严肃的眼神看待面前的疯子。

“明明不是熟人啊，明明没关系的啊。”

“你到底要做什么，疯子！”

“你可以像看透校花一样看透我呀。”

经过了巨大的情感起伏后，会长深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海鲜虾仁炒饭话的时间长了一些。”就是刚才的服务生，端来了一份闻起来很香的料理。

“没事的，给他吧。”于是那位服务生把盘子摆在了我的面前后，便匆匆离开了。

“等等，我没……”

“本以为这个时间刚好可以达成和解的。”她打断了我的问询，再次展现出了自信的笑容，“把这顿本来用来庆祝的料理当做我刚才小看你的赔礼吧。”

“……”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