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次的对手是那种情商与智商并存的麻烦，那是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

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跳出了理智的范畴，包含私心，而且是个人情感的私心，不容原谅的事情。如果包含利益，那我理应为其奋斗，如果带来愉悦，那我可以拼尽全力。可现在呢？没有利益，没有愉悦，我现在所做的每一步，都包含痛苦，就像胸腔由内至外要被一双爪子给撕裂开来。

“这是后悔吗？还是心痛？”

恐怕都是，也都不是。可是如果不走出这一步，恐怕无法达到我最初的目标。

如果在箱子中的，是薛定谔最爱的猫，他会下得了决心打开吗？生死皆有的二重存在，和只有死亡的真相得知，后者的痛苦不言而喻，更何况，这次开箱的，却是我本人。

“那这不是薛定谔的实验了，而是潘多拉的盒子。”

由恶意而制的潘多拉之盒，开箱者也是由恶趣味的神明所创。

“仔细一想，被驱使着打开这无法接受的现实之箱，你也是某个神明的傀儡吗？”

潘多拉最后没能释放出希望。

所以，那人只配做傀儡，而非疯子。

“你好啊，疯子，好巧啊，能在这里遇到你。”

接近午饭时刻，在最后一批入部体验开始前，我走到了一楼，在篮球场一旁的休息长椅上一直注视着老马，经过我的不懈努力，老马终于受不了我的视线注视，尴尬地朝我打招呼。

总感觉刚才有些路过的女生对我这边指指点点，不过，这都是小事了，不要以为在这种可以“运动”的场合就会有“深暗传说”之类的东西！

“哟，老马，等你好久了。”

“嗯，那，那个，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那个，所以……”所以你也在怀疑我吗？

“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老马，坐过来聊。”

“那个，我一直把你当做好哥们……”

“聊一聊篮球社下任社长的话题吧。”

“……”老马的表情严峻了起来，不过还是坐到了这边，虽然还是有一些距离，难道还是怀疑我要和他讨论哲学吗？“没什么好谈的，马上我们就要投票选举了，到时候会选出大家心中最希望成为社长的人。”

“哈哈哈哈，难道老马还对这样粗暴的民众民主抱有希望吗？还是说你对这个社团还抱有民主的希望啊，哈哈哈哈。”

“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吧，别拐弯抹角了！”

“做一个交易吧，老马，当然不是指那种你要你撅起屁股的那种，单纯是出于朋友，啊，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好哥们……”

“开什么玩笑！”老马冲到了我的面前，愤怒地俯视着我，“想要我退出吗？就为了能占据篮球社的文科份额吗？”

果然连老马都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了吗？实在是最差的一届啊。

“恰恰相反，老马。”我在笑吗？哈哈，连我自己都感觉得出来，“请你务必成为篮球社的社长。”

听见这句话，老马明显犹豫了：“你在骗人，我是理科的，由理科成为社长对文科没有任何好处！”

“但对我，对你有好处啊，老马。”老马动摇了，这是正是打消他疑虑的时候，“当然，最有益处的，难道不是篮球社吗？”

听见“篮球社”，老马的态度终于软了，再次坐回了椅子上，这次，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他是在害怕吗？

“你，你要我做什么？”

老马很冷静，虽然有担忧，不过马上理解了这个交易的条件，开始询问我具体的方法。虽然与交易无关，不过看到老马能这么快进入角色，只能让我想到他自己也有这个打算，只是没有人帮他一把。事实上，他也很苦闷吧。

“我要你做的只有一件事。”老马，这里就由我来推你一把，“不要放弃成为社长候补。”

“还有呢？不会只有这一件事吧？”

“对不起，只有这一件。老马，你知道吗？上帝只救自救者，如果你自己放弃了，那即使我有再多方法，也就帮不了你了。”

“可，可是……”

“于此相对的，老马，虽然我能帮你成为社长，但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竞选理由。”虽然我这么说，但实际上我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用处。

不过现实往往不如预想，虽然这个问题在实用性上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对于老马而言，这个理由已经在心中酝酿已久，成为了他的动机：“篮球队最近的成绩越来越差了。”

虽然我自己对运动不是很了解，不过战绩不佳的消息还是从学霸和高富帅那边听说过。

“我知道，这些结果是我们缺乏训练的结果，可实际上，我……”老马烦恼地抓着头，“他们根本不懂篮球，只会一味找赞助，弄联谊活动，根本不在乎篮球！上学期训练的次数还比不上换队服的次数多！”

“所以，入部体验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吗？对他们不信任吗？”

老马只是冷笑了一声：“疯子，你觉得我陪着这些女生很开心吗？如果不是我，恐怕他们现在就约这些女生到外面吃饭去了！结果到头来，我还是得帮他们做好这些本应该我们一起努力的！与其再选一个只想着自己的混蛋，还不如我自己上！”

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后，他终于冷静下来了：“你要是把这些话和他们说……”

“放心，我不会背叛你的。”

“对不起。”老马也很难过，低下了头。说实话我记忆中的老马一直是在球场上拼搏的样子，像他那种即使身处逆境都不会轻易放弃的人，现在仿佛是一个心灵已经疲惫的退场选手，“我不应该怀疑你的，明明你好心来帮我。”

“没事。我可以理解，毕竟要准备这么多事，难免精神紧绷变得疑神疑鬼。”

“……”老马没有用语言回答我，不过那种苦笑已经是最好的回应了，“疯子，我还是很奇怪。”

“是动机吗？”

“没错，你既然是为文科侧的人办事，那为什么要来帮助我？难道不会让文科方面失去社团的占有率吗？”

“老马你还是为选举做了功课的吧，你很了解嘛。”

校学生会会长有对文科与理科所提要求的批准权，所以两派人为了让自己所属的学科能获得更多的资金调动的允许，在校学生会选举上都会大战一番。但即使某一方的人被选举为学生会会长，依旧面临被罢免的危险——在《校园社团管理条例》中，如果校园社团有对由校学生会直接领导的社团联合部有意见，就可以走“调查社团联合部”的程序，由社团代表和学校领导组成“调查组”，对校学生会直接问责。由于社团事务本身就繁杂，其结果，一定是校学生会成员工作有误，直接人事淘汰，并由调查组成员接替校学生会会长的职务。

虽然是很诱人的规则，可前提是有总社团数三分之二的社团社长共同签署文件才能跳过学生会，直接送到学校管理层。所以一旦文科侧的学生担任校学生会会长，学生会成员也绝大部分会是文科生，为了保护利益不受侵害，他们也一定会在社团团长选举上提拔文科生来巩固基层支持。反之，一旦理科生被选举亦然。

“这一期校学生会是理科生占领的席位，文科的进攻战想必已经在如火如荼进行了，这时候如果我当选了篮球社社长，难道不会影响到你们计划吗？”

这个傻乎乎的规则最精彩的难道不是社团总数由校方控制为三的整数倍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

“疯子，你的目的恐怕是要我在你们的同意书上签字吧。”

老马的分析很正确，他清楚自己不会出任学生会，也猜到了会有人看出来他的态度，避开了新班组成立后的职位斗争，所以他是绝好的中间势力，是应该拉拢的对象。先忽视立场，自己对于老马而言，恐怕是最好的盟友——相互利用关系。

不过……

常人的推理，还是距离“疯子”差了一步……

“不需要，老马。”虽然我如此“坦诚”地说了，但老马明显不相信我的话，满脸戏谑的表情，仿佛在说“别装了，你的想法我都知道了”。

老马，脸上藏不住你的心声的话，就会在战略上输给别人，不仅仅是对手，盟友也是一样。

“我还不希望你成为理科的罪人，毕竟，那样才违背了我的目的。”

“什么？那你们的占有率……”

“既然你能有余力思考这些问题，就说明你接受了我提案。”我站起身，准备离开，“那么，老马，再见了。”

“等等，那你的目的……”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虽然心里还想问问他和校花的关系，不过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也好，不重要的事也罢，都是两极上大抵相同的东西。

在其中的夹缝中生存的我们人类，无论何时都是朝着悲剧前行的幸福旅途。

火力全开朝着悲剧冲击的我， 和火力全开朝着意义冲刺的我。

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无法获得恋爱喜剧的疯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