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眼泪“哗”地一声就流下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前辈，都是因为我......”

不，这怎么能说是因为维奥拉呢，他的笑容更加苦涩而无奈了，“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可是，前辈你的手臂已经，已经回不来......”她的眼泪滴到雪白的沙滩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但是她那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她脸上滑落。她以为这都是自己的错，只有可可欧特自己明白，这并不是她的错。他伸出手，僵硬地把手搭在她的头上，维奥拉也不自觉地低下头，好让可可欧特舒服一点。

“没事的，维奥拉，这双手也不错的。真的。”

你不用再那么愧疚了。

因为并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向两个弦姬，那两个公主要来的力量，正好补上我手臂的空缺，怎么能算是你的错呢？他很想说出这些话，但又怕维奥拉误会，所以只是抚摸着她的头。这双手已经没有触觉了，反过来说，说不定这样还更好一点，以后也不怕烫或者冻之类的伤了。

“呜，呜呜......”她还是那么爱哭，可可欧特的话完全没有安慰她的作用，所以只能任由她自己在那里哭了。真是没办法，因为维奥拉就是这么心地纯洁的女武神，连他都觉得相比之下，自己是污秽至极的人。

“维奥拉......”

自己很想好好拥抱一下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可惜自己的手臂根本不够长，何况，他也担心自己的过去污染她，所以可可欧特的手臂往前一伸，打算伸向维奥拉的头却在空中骤然停下。

他没有勇气去安慰维奥拉，只能眼睁睁看着维奥拉捂着脸在那里痛哭。

“维奥拉，对不起......”

睁开眼睛，映入可可欧特眼帘的只有光洁的银色天花板，还有隔着墙壁也能听到的低低的嗡嗡声。是吗，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被抓住了啊。维奥拉也逃回去了，在这里听得最清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摸索着靠墙坐起来，捂着自己的胸膛，维奥拉之前说过的话，忽然在脑海里回响。

“即使是神，再怎么躲避，也要面对自己的感情。我之前什么都不懂，都是前辈教我的。我并不知道，前辈想什么，考虑的是什么，或许你之前确实是罪大恶极，但在我面前的前辈，比其他人还要耐心，比其他人还要温柔体贴，只有你愿意帮助我，教我所有东西。”

“我之前确实不知道，前辈你以前做过什么事情。但若果是这样，那我也应该被逮捕进来才对。因为我也帮魔王做过很多坏事情啊。前辈，我不懂你的想法，但是，我想说的是，前辈你在我心中，永远未曾改变过，永远。你依旧是我喜欢的那个前辈。”

“我是真的喜欢你，前辈，所以我会救你出去的哦。”

喜欢......这具矛盾的身体，残缺的身体，充满罪恶的身体下的我？她真的，不仅仅是那种叫“印随现象”作用下的错觉吗。他那双冰冷的手指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胸膛，咬紧牙关。

不值得，自己真的不值得被这么高洁的女武神爱着。

以前阿墨总是嘲笑自己，躲避着人们，躲避着别人的关爱，简直就跟怪胎一样。其实自己，只是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的另一面。仅仅是这样。就连这次被逮捕，也只是顺带着躲开维奥拉而已。

但维奥拉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也一样接受了他。

——为什么连他这么懦弱的人，都会有被爱慕的时候？他想不懂。电子世界，宇宙网络，他几乎了若指掌，唯独维奥拉这份稚嫩，纯真的感情，他头一回犯难了。

他只能长叹一声，呆滞地仰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却无处说起。

“感情，真是复杂啊。”

可可欧特在为自己的想法苦恼的时候，白枫露也开始苦恼了。因为现在魔王们也在头疼，他们帮助白枫露重新架构新的信息中枢，以防什么时候这里也被袭击。

“明明已经调用了整个书库的运算效率了，怎么可能不够啊！再来！继续！”

旁边漂浮的蓝色骷髅头也在抱怨：“肯定不够啊！光这么一点，连架构基础环境测算模块都不够！快想办法！”

“可是我们公会本来就人手紧张！还在这种节骨眼上！就不能你们来解决吗！擅长电子世界控制的魔王很多的啊？又不是光你蓝海王一个！”

“唔，吾这大半个运算机能都借用上了，再加上通讯技术部的一部分电脑，以及你的深海书库的运算能力，竟然连架构信息中枢百分之二十都不够吗。”

是的，白枫露正为帮公会架构新的信息处理中枢而忙碌。她明白到，自己终究是战斗员，处理信息，获取权限，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完美做到的——可可欧特仅靠自己，再加上通讯技术部的三台电脑，能完美处理所有信息，还能抽空给他们制定行动计划，在白枫露眼里已经等同于超人了。

而眼下可可欧特不在，他们的信息处理就慢了下来，堆积如山的事务，仅仅靠通讯技术部的那些马不停蹄的工作人员，还是处理不完。白枫露也收到了朱莉小姐的暗示，要她准备个信息中枢作为后备。

做这种事情是真的很烦躁，何况也只能让蓝海王来编写，自己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啊。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羽鸢也没法帮上忙，也就在这里跟维奥拉待命，帮白枫露打打下手这种程度。

维奥拉捧着能量饮料，和羽鸢并肩坐在一排，看着白枫露在那里苦恼。在任务的准备过程中，闲下来的时光是相当无聊的。羽鸢也苦笑着说：“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于是把她也拉过来坐着。

十几分钟就这么过去了。

“啊！！不行！能不能用术式加速啊！”

“冷静点！别对这里用术式！会增加负荷的！”

“可是这效率太低了！！太低了！这样下去我要维持书库几十年来完成这个信息中枢啊！”

望着白枫露在那里抓狂地怒吼，羽鸢无奈地苦笑着，维奥拉看了一眼羽鸢，小声地说：“你和小露感情还真好啊，羽鸢。”

“没办法，她有时候陷入瓶颈就会这么大吼大叫的，习惯啦。”

“......真好啊，这么亲密，即使生气了也可以很快和好。”

“或许是。”

维奥拉歪着头，陷入了沉思，“如果，我和前辈的关系也有那么密切就好了。”

“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他经常帮你还不够？”羽鸢奇怪地问。

“嗯，并不是这样的，”维奥拉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了那蓝银色的方块，放在掌心上，注视着那方块，“他有时候沉默着，谁叫都回不过神。前辈，瞒着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我......诗嘉古尔总是鼓励我多和他沟通，但是现在看来那也只是形式上的。”

蓝银色方块也发出了女性柔和的声音：“维奥拉，别想太多了。”

“可是，这时候怎么可能不想。一想起前辈，我的心就绞着痛。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明明我没有受伤，心却在痛。诗嘉古尔，是不是我的心脏也出问题了？”

羽鸢轻轻拍了拍维奥拉颤抖的肩膀，“不，这种感觉是‘思念’，也就是他们说的‘相思病’，并不是你的心脏出问题。”

“羽鸢说的对，”诗嘉古尔沉默了一会，才说，“我原本以为，你不想接触感情这种东西，所以我什么都不打算告诉你来着。”

“嗯？”

维奥拉诧异地问手上的核心：“什么意思？？”

蓝色方块上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女武神，不需要感情的——这是该被舍弃的，作为缺陷的存在。但是因为你母亲的坚持，以及为了完善你的思考机能，她，给你加上了完整的感情模块。也就是说，你是唯一一个最接近人类构造的女武神。”

“真的，吗？”

诗嘉古尔这才慢慢解释，一开始她们确实是打算把维奥拉做成完美的女武神的，不需要情感，仅仅作为无限作战的机器生存下去。但作为母亲的希格德莉法，头一回产生了奇怪的念头，就是想让维奥拉——这个小小的女武神雏体，成为完整的人。因此最后，她给维奥拉也加上了完整的感情模块，这样，维奥拉看上去就跟普通的人类无异。

会思考，会感受情绪，会哭，但是作战起来却是无比强大、能持久作战的女武神。这就是维奥拉的本质，继承了“希格德莉法”之名的最强的女武神。

“原来妈妈是这样看待我的吗？”

诗嘉古尔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点失落：“嗯，她们确实是希望你成为‘人类’，也成为‘女武神’，她们羡慕人类的情感，她们觉得这是非常美好的东西。即使是我也明白她们的想法。所以，你其实比我们还要强，没有什么自卑的，维奥拉。”

一直以来，诗嘉古尔都没有告诉她这些，她很惊讶，沉默良久，最后双手紧紧握住那核心，贴近自己的脸轻轻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