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内不去搞掉那个王子不代表着我们无事可做，几个战斗人员依旧需要零零散散的随着别国领导们跑来跑去，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其实比待在大本营不动还要安全一些，毕竟反抗军那边终于出动了己方笼络来的高手，有这些人在就已经不需要西斯的小屁孩们再闲操心了。而相比于公款吃喝的其他人，我和薇奥拉则要做一些实质性的东西——为之前打仗时还活着的伤员疗伤，笼统一点，大概就算是军医了。

这个世界的医术还停留在能治死人的巫医阶段，少许草药和诡异的治疗手法是当代医生们的必修课，那么理所当然的也造成了极高的死亡率。但以上只是针对没钱没势的普通人，经常在外活动的冒险者想要治愈伤病，方案就有很多种了。无论是用魔药还是请水系法师、圣光使，总归不至于还要等药物起效才能再次出去浪。可惜士兵也大多在“普通人”之列，想要用到超凡力量来治病，那就只能祈求自己运气炸裂，正好碰到我带着薇奥拉去实习的这种情况。

“到了，两位请进。”

上次打仗已经过了一些时日，命不够硬的应该早就死了，剩下的全是硬撑着留一口气或者伤势不够重的那些人。而“存放”他们的地方，就只是一个简单到风稍微大点就能掀飞的帐篷，靠几盆火摆在中间勉强提供热量。地上则用铺了一层厚重的草垫，那些伤号便用毯子裹着，紧挨着放在一起，似乎完全不考虑继发的感染。

没错，这只能算是“存放”了。

由于治疗条件的限制，气温过低造成的危险远比热天时候的感染严重得多。虽然没有伤口溃烂和行动不便带来的恶臭，但其中小部分人在我们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反应，看他们那呆滞的目光，估计离低温症不远了吧。

“亚历克斯先生，他们……

维奥拉的声音压的很低，似乎在担心吵到了这些伤员。但没等她问，我便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有什么问题回去再问，等下你不要多说话，这很重要。

即便有着圣光之力，但看现在这个状况，还是得有不少病号在治疗期间去世，我能将每天抬出去的人减少就谢天谢地，救下所有人什么的，只有真正的神灵再世才能做得到了。

身旁的女孩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我则是先找到了负责看管这里的人，向他问道：“在这地方的伤员都有记录吗？”

“您是指……”

“那就是没有了……你给我找张纸来吧，我记点东西。”

没有伤情的实时报告，那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一个看了。而且时间不等人，哪怕在多余的事情上浪费一秒，这座帐篷里都可能会多一个人死去。他们的灵魂组成的怨念，应该足以将延误时间的人拖进深渊，永远不见天日。

稍微巡视了一圈，我用圣光给那些眼看着马上就死了的人吊一口气，然后向正式开始机娘的工作。

“从门口开始顺时针排序，你记下来。”我一边张开圣光结界，一边说道：“一号，胸部穿刺性伤口，双数交给你，没问题吧？”

“嗯！”

见她点头，我便继续检查起下一个毛毯。

“三号，上肢动脉出血。”

“五号，腰椎折断。”

“七号，颅内出血。”

“九号……”

“十一号……”

清点一圈，基本上重伤的人都处在濒死的边缘，而仅有的几个幸运儿只是单纯的伤到了腿部，失去了作战能力才待在这。

治疗流程当然首先要排好先后顺序，除去那些不用治疗也能硬挺过去的，我发现剩下的那些人已经快要没时间了，于是和薇奥拉一起又给他们延缓了一下伤势。但这样一来，有些问题好像远比治疗更严重。

“你们还有药吗？”

趁着给伤患输送圣光的空当，我又问向看管这里的负责人。

“有倒是有，不过您是圣光使……”

“有那就给我，其他的不用你管。”

见他还站在原地拖延，我不禁生出火气。不过就在本人发飙之前，薇奥拉及早让他回去报告，这才让那家伙免掉一顿臭骂。而等那个人彻底离开，薇奥拉才问了同样的问题：“亚历克斯先生，为什么你还要向他问药呢？”

“很简单，你看这里面的人。”

我指着其中一个少了一只胳膊的人，“彻底治愈他那种我确实可以，断肢再生也不是多难的圣术，不过如果想让他的状况比现在好，那就只需要一点点的圣光……你明白了吗？

“亚历克斯先生是想按需分配吗？”

“说是按需分配也差不多，你明白意思就好。”

薇奥拉知道的词虽然不大准确，但道理很清楚，就是用极小的消耗来起到最有效的作用。而且我们的圣光加起来也不可能治愈全部人，过度消耗只能造成更大的损失。

我是这样想的，但真正实行起来，还没多久就遇到了来自内部的阻力。

伤员们并非真的毫无意识的呆子，他们在见到第一个人的伤势被圣光治好表面之后，便仿佛惊起而坐似的从毯子上爬起来，对我们发出恳求，表示自己想要尽早得到治疗。

“大人救救我吧大人，我还要上阵杀敌……”

“不，大人，请救救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老婆在等着……”

“大人，大人！”

“大人，大人！”

随着几个伤势并不算太严重的那几只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其他人也惊醒了一般强撑着坐了下来，各种恳求声此起彼伏，乍一看还以为是在逛夜市，谁也看不出这其实是在给伤患治疗。单单这样其实还没什么，只要我不去管就能让他们认清状况停止聒噪，但还没等我做出绝定，薇奥拉便自顾自的开始跳过顺序给他们进行治疗。

“亚历克斯先生，他们很可怜啊……这次的战争又不是他们的错，我……”

那等会你负责就行了。

说完这句，我便自顾自的按照计划给那些最需要治疗保命的人开始注入圣光，至于那些在身边扒着就差跪下来的蠢货们理都不理，任由他们在那里制造噪音。

“负责人呢？继续记下来，一号状态不行，不需要止疼药，但必须保证温度和休息时间，不要让他大声讲话和笑。”

“先生，您这是……这就结束了？”他追着我，有些不敢相信。

“不然呢，我在这输送半个小时，治好他一个好让其他有战斗力的人都先死了？”

那家伙被我怼的说不出话，只好默默的拿着本子和垫板，叹了口气后便继续记录伤患的身体状况。而他刚问完这一句，在我的感应之中，某个微弱的生命气息终于在此刻消失于无，再也没了半点痕迹。

“七号死了，叫人抬出去吧。”

说实话我不怎么在意他们的身体状况，只是单纯的想要完成任务罢了。而且对于任务途中会有人死掉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不至于觉得太过突然。但等到真的见一个活生生的人熬到尽头，我的胸口也比刚进来的时候闷了许多。

“三号问题不大，养伤期间多练练左手。”

“五号……高位截瘫，伤势治好了，以后肯定会留下后遗症，多交付一点养老金。”

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退役时的补贴，但看伤患们所待的场所，我觉得希望渺茫。

有多少人能活着拿到军饷的呢？更何况就算有军饷也未必够钱治好自己的伤势，缺胳膊少腿的就更不用说了，很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因为失去自理能力而导致生存都成了问题。

正想着这些，一直在默默输出能量的薇奥拉突然叫了我一声。

“亚历克斯先生，这个人……请帮我……”

回头看，那张洁白的脸颊上已然挂了些许汗珠，伸出去的双手也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不堪的折磨。

这是体内的圣光耗尽的征兆。

和生命力挂钩的圣光之力如果短时间内消耗太多，对使用着也会产生不良影响。这一点我在第一天就告知了薇奥拉，但她现在还是耗尽了圣光之力，这就只能怪她自己使用不当了。

“我开始的时候就说了，如果出什么意外，你自己负责。”

和平时的态度不同，我已经带上了些许冷漠的语气。

薇奥拉愣了愣，然后咬起牙，自己坚持着给那个濒死的伤号输送圣光之力。我没有管她，而是接着救治自己那边的人。当然，说是救治，其实只是草草的愈合了一下皮外伤，还远不到治愈的程度。反观薇奥拉，经由她负责的那几位的气色都比刚才好了许多，显然是下了大功夫才有的这等成果。而且聚集在薇奥拉身边的人都是感激涕零，把她当成了再生父母一般尊敬，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影响到她现在的工作。

对于她能不能成功我觉得问题不大，但等到她把那个濒死的人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我已经处理完了其他绝大部分伤患，只留下一个人等待她的救治。抬眼一扫，一个屋子里三十多个人，她其实只救了三个而已。

“对不起，我已经耗尽了。”

“那么巧？我也是。”

余光之下，最后那个人等到前面的结束之后立马急不可耐的翻身坐起，看样子伤势并没有那么严重。但薇奥拉的话让他面色一变。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但在我的视界中，某种情绪逐渐酝酿而生。

那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