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看了一眼提塔妮娅，她好像还没恢复成笨蛋的样子，站在远处对着本人冷眼旁观，仿佛即便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对我的看法仍旧不会改变。

哈……就这样吧。

她的态度其实并不突兀，从艾米丽说的话中我可以得知，以前的提塔妮娅就是因为没有得到亚历克斯的帮助才被迫无限轮回，这种尊敬到近乎冷酷的对待，其实并不那么讨人喜欢，现在的我会被讨厌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反过来说，如果提塔妮娅不知道这些内情，或许还会对亚历克斯一直感激下去，那就非常搞笑了。

一边胡思乱想着，我一边跟着艾米丽来到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这个“熟悉”的少女走路的姿态还是和一年前一模一样，正如我的期待和幻想……

如果她喜欢的人是我就好了。

“亚历克斯哥哥，你的视线很明显的哦，我不回头都能感受到你在盯着我的后颈……有那么好看吗？”

“不，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又长回去的，当时明明连颈椎都扯断了……”

刚刚还一脸莫名其妙开心起来的艾米丽瞬间换上了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她的手臂抬上去，却欲言又止，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对吧！？”

“反正你对亚历克斯的好感度是max，我随便浪费浪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我不教了哦？”

我当即毫无节操的扑倒在地:“我错了，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在意我刚才的屁话。”

艾米丽砸了咂嘴，没有接着说下去。见到曾经的那个一直敬仰着的恶魔变成这幅吊样，她的心里肯定五味成杂吧。

想要摆脱这个恶魔的纠缠，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心灰意冷。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得到的，我需要很长时间……

“就在这边吧，他们应该听不到了。”

艾米丽停在离其他人大概有二三百米的地方，然后拍了拍厚重的裙袍，向我说道:“亚历克斯哥哥知道恶魔之躯是由什么来构成的么？”

“这个我知道，就是魔力呗。”

每次凝聚出这具身体都需要事先吸收魔力，几次下来之后就算是脑子再怎么不好使也应该意识到和魔力有关。更何况本人还有那个可以吸收魔力的能力，简直是揪着耳朵在告诉我两者之间密不可分。

但就在我信誓旦旦的回答之后，艾米丽却伸出一根手指拜了拜，又比出了一个“错误”的符号。

“不是的哦，魔力就只是魔力，不可能实质化的。真正决定能量是否足够的其实是以前吃下去的东西，以及本能。”

啊？那我还吸个屁的魔力，直接干他妈的不就好了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呀，我还没说完呢。”

见到我“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之后，艾米丽微微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吸收魔力，其实是为了把身体内的各种构造连接起来，所以只要魔力不足，我们的躯体就会四散八落了。”

她眨了眨眼，又加了一句:“我的脖子也可以用魔力连接起来，所以不要想那么简单就把我干掉哦~”

啧……

这算是反击吗？

同样一件事在两个人心里都存在着一道梗，但主动提起的哪一方总是占着些微妙的道理，听她这样说，我也感觉自己确实非常混蛋了。

不行，不能有这种想法。

就像刚刚做那些事的时候带有的释放欲望，如果我开了同情她的头，那将会一发不可收拾。我可不想等她的獠牙再次露出的时候才幡然悔悟，然后在临死前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狠心一些。

艾米丽不会知道此刻的我在想些什么，只是仿佛阴谋得逞一般勾起嘴角，又恍若无事的朝着我摆摆手:“喂喂喂，亚历克斯哥哥，有在听吗？”

“啊啊，有，当然在听……”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回应道:“既然你说魔力和构建身体还是有关系，那为什么你不需要魔力就能恢复成恶魔形态？”

“那是因为我可以做到完全控制自己魔力，这对亚历克斯哥哥来说应该无能为力吧？毕竟你是一个魔法白痴呢，嘿嘿。”

草生，神他妈我是魔法白痴还能影响到变身效率，难道不应该是接触到魔法就吸走了才变成魔法白痴的吗？

算了算了，在这方面我没有发言权，还是老老实实听她说好了。

“扯了那么久，你还说没说到正题啊，我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怎么解除，你总不能到最后给我来一句其实没办法吧？”

“别急嘛，如果亚历克斯哥哥连最最基础的事情都搞不懂，以后很可能会因为盲目使用这股力量导致很严重的后果哦~嘿咻！”

正说着，艾米丽突然拿出魔杖纵身一跃，身体便直飞四五米高，稳稳的落在我的肩头。

“你干什么？”

“一直仰着头很累的好不好，而且这样离得近，方便说话。”

艾米丽小心翼翼的在各种畸形和尖刺的凸起中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位置坐下之后，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笑了。

“你笑什么？”

她的回答似是而非:“还是这个位置舒服……以前都是提塔妮娅的专属宝座呢，我可是羡慕了很久很久的，今天终于有机会坐上来了。”

这样一看，她好像真的和小小的妖精差不多了。不过提塔妮娅的体型只是太纤细了才显得小，实际上比奈纱那种萝莉还是要高一些。而艾米丽的人类身躯和现在的我比起来，一眼看去就像被B叔扛在肩上的某个人造人似的。

我没有去问她自己还是“亚历克斯”时的破事，而是长叹一口气，“好了吧，该做的都做完了，该解释的也都解释清楚了，你总该告诉我恢复成原来样子的办法了吧？我觉得你再继续拖下去的话，还不如耗到我魔力用尽来的干脆。”

“亚历克斯哥哥真是急性子，我告诉你哦，听好了……”

“啾~”

坚硬的外壳屏蔽了绝大部分的皮肤触觉，但不知为什么，艾米丽在耳边的轻声细语仍旧让我脸上发痒。

不对不对不对，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没有逃呢，亚历克斯哥哥。”

逃？

慢慢转过头，人偶一般大小的少女正掩着嘴偷笑。

太近了，吹口气就能吹飞吧？

“你又干了什么？”

“是艾米丽妹妹的香吻哦~”

啊？

我下意识的想要摸一下刚才那个地方，不过现在被她挡住了，只好作罢。

她到底还有完没完？

这个女人实在让我捉摸不透，明明要讲正事的时候她偏偏不正经了，但在我以为她不正经的时候又会突然做出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动作。

嘛，或许现在这个样子才更符合她的审美，我就不问为什么能对冰冷的黑疙瘩下的去嘴了。

“亚历克斯哥哥面对美少女的香吻就没什么反应吗？我听伊丽丝说你还是个死处男来着……”

我心想有什么好反应的，又不是没亲过，当时还是嘴对嘴。但后面那句话可不能当做没听见，虽然是铁一般的事实。

回去再和那个贱人算账。

“咳咳，好啦好啦，不捉弄你了，万一亚历克斯哥哥生气倒霉的还是我……”

似乎察觉到了再继续闹下去也没什么好处，艾米丽在我回头之后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喉咙，这才认真说道:“亚历克斯哥哥的问题在于只知道用邪念可以引导魔力构建身体，却因为自己感知不到魔力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消散。”

我点头:“有道理，邪念我来来回回就会那些用法，等魔力变了个性质就拉不回来了……然后呢？”

“方法很简单啦，只有有人帮你引导不就好了吗？”

肩上的少女好像又坐得近了些。

帮？怎么个帮法？难道还能直接把手伸进去引导魔力吗？

这个说法好像有点糟糕啊……

我刻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她的目的已经明确到了不用多想的地步，再躲避下去就是装傻充愣了，她肯定会拿这个办法当条件来威胁我同意。

“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就是为了自己获得这个机会？”

“嗯！”

回答的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要相信她吗？

尽管早已摆脱了那种嗜血的狂暴感，但鲜红色的视界还未散去，脑中又闪过自己被她那双纤柔的小手扼断脖子的幻觉，让我不由浑身一颤。

——会死。

她想动手机会太多了，我连米罗镇都出不去。

——她会趁机杀了我。

她没有理由这样做，亚历克斯的身体消失了的话，她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不要试图用人类的逻辑来揣度恶魔的想法。

……

没错，她终究是和我不同的物种，哪怕奈纱都能像正常智慧生命体那样交流，但恶魔真的可以相信吗？

或许是从我的眼中看出了些什么，艾米丽笑着的脸逐渐僵硬，片刻之后，化作一声叹息。

“果然……没有用啊。”

她失去全身力量似的往我脸上一靠，无奈的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自己不要脸的死缠烂打倒贴就能让亚历克斯哥哥放开隔阂呢，结果……无论过多少年都没有任何改变，现在的亚历克斯哥哥就算有了感情，也不可能对我这种“东西”产生好感，我早就应该明白的。”

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她又喃喃得重复了一次。

“我早就应该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