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伊丽丝的快乐惩罚在局面开始失控之前便宣布告终，可惜的是，直到最后她也没能笑出来，枉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笑不笑无所谓，只要还活着不就好了吗？”

我放开她的脚，看着她恍若无事地穿回鞋袜，然后说道：“就像我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想面对的东西统统逃避掉……”

“你现在很开心？”

伊丽丝反问了一句。

“算不上吧，但也不坏。”我想了想，又继续回答她：“我的人生只有不到百年的时间，如果非要纠结这些的话，就真是虚度光阴了。”

“人类？”

“嗯，人类。”

出乎意料的，我居然理解了伊丽丝刚才那句话中的含义。

短寿并不一定全是坏处，人类能创造出如此之多的奇迹不在于力量和寿命，正是因为时间有限，才更能激发出无穷的潜能。所以我不觉得其他那些种族有多么好，并且为自己是人类而自豪。

虽然现在这个身体大概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两个非人种围坐在火焰旁陷入沉默，伊丽丝或许在想她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怎么喜欢主动开口问别人的私事，耳畔便只剩下了柴火燃烧的声音。过了好一会，伊丽丝才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雪，一声不响的回到帐篷里，留下本人在外面继续发呆。

这一发呆就是一整夜。

期间喂马之类的事不必多说，其他大半时间都很无聊的坐在那一动不动充当雕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了。

北方的早晨其实亮得很晚，而且最先出现的动静不是人类，反倒是一只饿到发昏、自己撞到我身上的雪兔。不过其他人也没几个起得早的，待到本人把送上门的早点吃光，一边的帐篷才晃了晃，从中钻出几个头发还有些蓬乱的少女。

嘛，人在野外条件有限，卫生都保证不了更别说发型之类的了，理解理解。

“亚历克斯哥哥，你嘴巴怎么油油的，是不是去偷吃了？”

艾米丽用手顺着头发，一脸狐疑得向我问道。

她的头发本来就有点卷，睡一觉醒来其实也没多明显。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纷纷解开辫子急匆匆的梳理起来，仿佛不这样做就没法见人似的。

“是偷吃了。”

我指着脚下的那堆骨头，“兔兔那么漂亮，可惜我没带辣。”

“噗——这是什么说法？”

对面的女孩笑出声来，也不知道笑点何在。但她笑着笑着，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寂寞了。

“亚历克斯哥哥，这好像是你从那天起，第一次和我开玩笑吧。”

“这不是玩笑，吃烧烤没有孜然辣椒，我确实感觉很可惜。”我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眼前这只恶魔对气味非常敏感，幸好我机智的用兔子的腥膻盖住了伊丽丝的气味，否则让她知道昨天夜里本人和伊丽丝独处的话，估计又要脑子一热进入暴走形态。

该起的人多半都起来了，没起的人也被强制叫醒。等到所有人吃完早饭，我便从吆喝着重新上了车，带队前往这次的目的地。

大城市不用怎么资助，居住在那里的人多半都有了充足的准备，而在反抗军的“友好协商”之下，就算贫民区的穷人们也能拿到官方发放的物资，得以苟活过每年一次的致命寒冬。我们这次真正要注意的，其实是大多贵族都不曾关注的乡镇地区。

起义的原因便在于此，如果只顾着本来就平安无事的人，到最后还是和原来的统治者一个吊样，反抗军在民间自然站不住脚。只要把需要帮助的那部分也安置好，他们就会感恩戴德的认同这个新的政权，即使不提供什么，在打仗时不拖后腿已经足够了。

话是这样说，实际上，我对他们的做法能否奏效还是保持着观望态度。毕竟北方的民众人数也不算少，要是每次都得靠援助才能活下来怎么可能还住在这里。所以，他们应该有着自己的应对方法，如此雪中送炭会不会有人领情，我觉得两说。

“前面就是冰凌镇了。虽然不是很靠北，但也在我们这次发放物资的名单内……”

我看了看手中的本子，上面画着简略的地图以及申请了物资援助的乡镇标注，包括路线和数量统统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我们只需要找到当地的贵族或者乡长之类的人物，照着流程做就ok了。

这次抵达的镇子被一层简陋的篱笆围住了，大概是用来防备有可能出现在附近的野兽。但那些东西抵挡不住冬日的寒风，一眼望去，大多数还是用土坯草顶做的房屋，住在这里的人在眼前的天气下肯定舒服不到哪去。

由于早就和当地的人打过了招呼，我们在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甚至到男爵宅邸那边停下之后还有相当粗略而又形式主义的仪仗队夹道欢迎，着实让人有些忧心这个领主有没有把自己的子民放在心上。不过看了下那寒酸到不行的破屋，我倒是有些理解他为什么会那么高兴了。

在大张旗鼓的搞了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之后，从正门中走出一个头发已经接近全白的小老头，在仆人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的来到我们面前。

“哎呀哎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各位请进，我已经准备好了酒宴，就等各位的到来呀。”他一边招呼着我们，一边指挥自己的家丁卸下马匹，然后向我问道：“不知您如何称呼啊？”

“亚历克斯·哈德曼，叫我亚历克斯就行。”

呵，帮反抗军办事面子挺大的嘛，我一个区区屁民都被贵族用上了敬语，态度是大大的不同。然而就算这家伙看上去一副十分自然的样子，我还是非常感动的拒绝了他。

“好意心领了，让你的手下人回去吧，给我盖个章，我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

“啊，啊？”

听了我的话，小老头有些惊愕的愣在原地，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等到我找到车队的人让他们卸下额定数量的粮炭，他才忙着用发抖的声音说道：“哎呀哎呀，你们来到这不容易，起码喝口茶再走也不迟啊。”

我背过手偷偷的做了一个手势，薇奥拉便找到伊丽丝，借由她向我说：“亚历克斯，薇奥拉说他没有恶意。”

“那也不能多待。虽然我不认同穷乡僻壤出刁民，但人要是穷惯了指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这个地方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然而，正当我打算带着队伍离开的时候，某个自以为是的大小姐突然发话了。

“庶民就是庶民，一点礼数都不懂。”

法芙娜说罢，又走上前来，对不明所以的男爵老头说道：“不用管那个人，他只是个没有爵位的平民，这里有资格说话的其实是另外一位。”

她指着希莉雅，“虽然我不能向你透露她的身份，但你只要明白她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就行了。”

啧，西斯的公主管贝鲁屁事，还真把自己家的那一套搬上来了？不过倒好，我正想看看这家伙能演出什么花来。

“法芙娜，你来说吧，我……”

希莉雅明显不喜欢对付这种情况，她的公主仅限于被拘禁在王宫里的那十二年，得到特权也仅仅是在某个舔狗那里。但得到她代言许可的法芙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双眼睛得意的往我这瞥了两下，似乎在嘲讽。

“您对我们的欢迎需要得到尊重，爵士先生。”

我冷笑。

别的不说，在一个地方多耽误一小时，我们整个路程走下来就要延误接近一天，或许正好有人撑不到那个时候，所以这样做无异于在变相谋杀。更何况这种官僚作风毫无意义，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我感觉自己的生命都白费了。

公主殿下悄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但法芙娜是受到她的默许，我一个屁民也就懒得发表意见了。

“亚历克斯哥哥，怎么办？”

艾米丽小声问道：“你也发现这里的人有问题了吧？”

“就算我不承认，身体本质上还是恶魔，对这种东西敏感一点也很正常。但由她去了，结果如何我不背锅。”

“嗯。”

我实在懒得管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要不是卡拉亲自给我的委托，我才不想在大冷天的满地乱跑。所以，既然现在有人想要接管，又何乐而不为呢？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看她的运气吧。

正如往常的宴会那样，无论何时我都会选择坐在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而这次虽然规模很小，但人们关注的点永远都在有限的那几个上，待在角落里闷头大吃的本人则是被忽略了过去。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直到结束离席，我特意安排看管物资的人都没有过来通知有什么情况出现。

难道是我想多了？

然而刚这样想的时候，门外便有人叫喊起来。

“老爷！不好啦，外面有暴民闯进院子里，把刚卸下的物资和几匹马全都抢走了！”

哦豁，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