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了吗！？”

“哈……”

回应梦魇的只有一声带着痛苦的低沉嘶吼，以及一句没由来的话。

“不，你会死。”

开什么玩笑……

如果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对一个普通的人类产生什么特殊的想法，或者说，作为恶魔，他很难去在意卑微如蝼蚁般的下等生物。但今天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因为他突然之间发现，这个占据了亚历克斯成为人类之后的身体、灵魂孱弱的蠕虫，竟然完全没有恐惧的迹象，甚至还能口出狂言。

等下，如果这真的是那家伙设下的陷阱……

相较于愚蠢的神明和人类，恶魔一族早就在两个大恶魔的带领下明白了自身存在的原因和方式——正是因为智慧生命的负面情绪，才会在这个世界的环境中孕育出恶魔这种更高等级的生物。反过来也是如此，概念化身的恶魔就拥有了对自身名称所代表的情绪的绝对控制权，全部智慧生命的噩梦施加于一个普通人身上，这是无法单靠理智和意念能够强撑住的强绝压力。

但为什么不起效果！？

梦魇在心中咆哮着。

那个名为希莉雅的人类能够不受控制已经出乎意料了，可也不是无法理解，毕竟和亚历克斯待久了，或许早就成为了信徒一般的存在，在这层关系之下夺取不到确实很正常，但就算这样她也在接触到噩梦之后几近崩溃，为什么这个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

明明只是个人类而已！？

人类……

他的问题注定得不到任何答案，因为此时的亚历克斯在身体构造上已然有了相当大的缺陷，控制情绪以及用恐惧来避免伤害的机能也在那一指之下瞬间告停。现在站在梦魇面前的那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不得人了。

再严重一些的话，应该说，是完完全全由本能和欲望支配的，失去控制的更加可怕的存在。

怪物，这个词更适合他。

“不，你会死。”

后脑的血已经在圣光的作用下逐渐止住了，但亚历克斯的瞳孔已然放大，眼神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在弥留之际那样空洞。

但在和那双眼睛对视的刹那，梦魇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无法击败我！哪怕没有恐惧，我们之间的差距仍然不可计量！”

“不，你会死。”

他毫无感情地重复了一次，甚至连语气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你承受不住我的攻击！”

“不，你会死。”

亚历克斯抬起头，用无神的双眼盯着梦魇背后，同时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近。

“杀了你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你的准备毫无意义……我……我将会控制那个名叫希莉雅的女人，让她痛恨你，厌恶你，畏惧你！”

这句话似乎对亚历克斯起了作用，但他的反应只是在回答中加了几个字。

“在那之前，你会死。”

梦魇绝不承认他现在是在害怕，只要上去用自己本体碾压，这个诡异的人类就会立马变成一滩肉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但万一……

亚历克斯可是大恶魔，如果他在恢复恶魔之躯后还能保持这个状态，自己肯定会被杀掉……

不，不可能！

“你为什么不考虑自己的同伴！？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她们以后也不会接近你！”

“嗯，但在那之前，你会死。”

语气依旧平淡，而且步伐没有任何减慢或者加快的意思，亚历克斯就这样以一个非常诡异而安静的速度向前靠近，并且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

“但你会死。”

“我……我还有杀招，就算你把我杀了，自己也活不下去！”

“但你会死。”

“多为自己着想啊！如果你在这里失败了，以后谁去照顾提塔妮娅，谁去对抗那些自诩为神的东西！？”

“但你要死。”

“不，你不能这样做……”

梦魇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无比弱势了，他甚至还在往后退，试图在亚历克斯割裂的空间中拉开距离。而从前方不停传来的声音则化作了刺入灵魂的咒语，每次听到都让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哪怕只有极小的可能，但他明白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真的有可能被亚历克斯杀掉，而且无法靠能力来复活。

不能赌。

不能冒险。

真的会死……

“我可以解除所有人的控制！只要你想，也可以让所有人都听从你的号令，让你拥有无尽的财富、权力和女人！”

这种妥协……是屈辱！

不过只要能不和亚历克斯正面对抗，让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就很值得！

然后他看到亚历克斯又向前走了一步，而自己已经退到了这个空间的边缘。

“很好，但你必须死。”

“不！”

极强的恶魔之力阻隔了这里和现实的通道，他知道打破这个囚牢的难度无异于用自己的本体去和亚历克斯去肉搏，在这种压力之下，就连挣扎的想法都生不出来了。

打不破的。

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会死的，真的会死！

恶魔本不会死的，也理解不了“死亡”的意义。但看着亚历克斯的步步逼近，那种从身体里涌出的不详预感就在时时刻刻警告着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关乎自身“存在”的巨大危机。一旦出了差错，自己这个“梦魇”就将永远消失，从世界的某处生成另一个“梦魇”。

那算什么……

等下，我……

我在怕吗？

就在梦魇陷入恐慌的同时，亚历克斯已经走到了距离他只有三步的位置。这两个恶魔此时还是用着人类的身体，但那个双目失神，后脑还拖着血迹的少年，此刻看上去就宛如当年的王者亲临，并且用同样没有半点感情的语气在向他命令着——

“你，必须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等亚历克斯的手伸出去，梦魇就如同发狂一样发出了痛苦的惨叫，最后一丝勇气也随之消失殆尽，只能往后蜷缩着身体，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你不要过来啊！”

“你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亚历克斯看着他，嘴角咧开，下一秒，他的手就按在了梦魇的头顶，口中还是重复着魔咒般的那几个字。

唯有这一刻，梦魇才真正明白了自己所依赖的“恐惧”到底是什么概念。

“那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