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

刚从隔断的空间中回到外面，一股热浪就迎面而来，与此同时，某个小巧晶莹的家伙突然撞进怀里，用散发着寒气的墙壁挡下了大部分的余波。

“你怎么在这里？”

我接住身前的小家伙，然后才注意到之前存在的王宫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各种魔法造成的痕迹残留在地面上，触目惊心。而这些，和从地底涌出的，还在不停蠕动着的无数触手比起来，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提塔妮娅抬头看了我一眼，解释道：“外面乱起来了，一大群疯子和士兵都在王宫里自相残杀……”

梦魇的精神被我拉进了另一个空间，他所控制的那些人大概是失去了理智，会疯掉也不奇怪。

莫名出现在王宫内的触手，应该就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之一。

大脑还在发浑，虽然已经做过了类似的实验，但在自己身上做仍然要担着很大的风险。现在这个状态就是类似于后遗症的感觉。不过好在认知能力稍微恢复了些，不至于连人都识别不清，所以在观察过周围情况之后，便打算带着提塔妮娅离开了燃烧起来的宫殿。

“少年……不，勇者……”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回头去看，贝鲁的当代国王正扶着他的儿子望向这边。

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梦魇会以马瑞斯的身体作为精神的寄居地，但是现在这个老头眼中的担忧不会作假。应该说，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他反而回归了作为父亲的本能，而保住自己的孩子，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别担心，”我摆摆手，向他说道：“其实我本来是想把他和梦魇一起干掉的，只是还没等我出手，那家伙就自己先崩溃了。至于梦魇现在的状态……我也说不好，总之，先解决地底下的那个东西再说吧。”

哈罗德似乎没能在第一时间理解我的回答，他上下看了看，然后低声问了一件其他事情：“这种‘恶魔’，还有很多吗？”

艾米丽倒是向我提起过这些事情，不过也只是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而已，告诉他也没什么。

我这样想着，于是说道：“有啊，大大小小加起来几十个吧，”

如此劲爆的答案让惨遭国难的哈罗德有些无法接受，他的表情瞬间黑了下去，内心里的绝望急速蔓延开来。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还没等负面情绪将他完全淹没，这个老人突然一抬头，拾起了一丝希望。

“轻而易举地打败这种怪物……告诉我，他们的弱点在哪！？”

他紧盯着我，似乎觉得我会为了人类的未来给出答案。但面对他这种接近于命令般的要求，即便想说的人也会故意藏起来，更何况这可是关乎本人性命的问题，当然不可能让别人知道。

“我拒绝！先不说你那种态度让我不爽，事实上就算告诉你们答案也没什么用，双方的战斗力差距太大了，徒有方法得不到施展，最终还是一样要等死。”

“但你为什么能……”

不等他说完，我就咧嘴一笑，直截了当的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因为，我也是恶魔啊。”

这句话说出来的下一刻，整个宫殿就被一个腾然出现的黑色怪物戳塌了顶。

贝鲁这边算不上什么恶人，他们只是为了防卫自己的国土才被梦魇控制，真正需要制裁的，只有一个梦魇而已。所以在目送父子俩离开后，我才让提塔妮娅先飞回去通知那边捷讯，然后一拳砸碎了宫殿的地面，完整的石质地基顷刻间龟裂成了无数块。

“嗷！”

“鬼嚎什么，给我出来吧你！”

这样说着，我扯住几十根并没有自主意识的触手，将地底的那个东西硬生生拉到上面。紧接着，一击重拳就把这团直径足有三四十米的肉球重新砸了回去。

“就你他妈叫梦魇啊？”

“嗷！”

不知道从这玩意哪里传出来的声音，不过多半是惨叫，而且我也没必要去理会那些声音所代表的含义。

“不是厉害着吗？嗯？”

此时的梦魇早已失去了意识，而本体的触须则是被我像一把拉面似的死死攥住，然后向上提起来，又是一拳捣了过去。

“出来给老子装逼啊，别怂啊，不是说要取代老子的位置吗？不是要向我证明我错了吗？不是说好的胜券在握，等着我过来送死吗？嗯！？”

嗵！

无法挣扎的怪物就像是任由人去撒气的沙袋，只是没有沙袋那么经得起打，接连几拳下来触手断了大半，身体也开始肿胀起来。让我在意的是，那些伤口并没有留出血，而是逐渐化作黑色的烟雾，慢慢消散于空中。

“妈的，倒是说话啊！”

殴打一个沙包当然不可能得到回答，单纯的发泄也不可能持续太长时间，所以在发现这团肉瘤残缺不堪，已经没法再坚持下去之后，我便用上了全部的力量，将这个由噩梦聚集而来的虚假躯体打得当场爆裂开来，蒸发于废墟之上。

在地面胡乱打起来的人类早在我拉出梦魇的时候就尽数昏迷了，倒是造不成太大的伤亡。为了保险起见，还得让他们全部忘记刚才的事情才行，但到底会补正成什么情况，这个我就完全不能确定了。

“亚历克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我现在没心思开玩笑，你直接说吧。”

凭借自己的意念恢复成人类的躯体，我越过大片残骸，活着以及死掉的人，从王宫来到布鲁塞尔的内城。而刚想着怎么从这个全员昏迷的地方弄来代步工具的时候，伊丽丝久违的向我发出了信号。

“好消息是希莉雅恢复了，下次见面，她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怕你。”

“那坏消息呢？”

通讯另一边顿了顿，然后我听她说道：“坏消息是，她现在正在前往战场的路上，我们没能拦住。”

“战场！？”

她的话对我来说，比刚才哈罗德听到“因为我也是恶魔”时的震惊还要强上数倍，甚至于直接咆哮而出：“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几个人看不住一个弱不禁风的法师！？拦不住，难道她还能直接飞出去不成！？”

伊丽丝叹了口气：“没错，的确是飞出去的。”

“特么……特么……”

我嘴里骂骂咧咧的，但也只能这样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毕竟希莉雅作为风系法师，能在实力足够时施展出飞行术并不奇怪，除了奈莎没有人能拦得住……

“等下，奈莎呢？”

“奈莎说这次是给你的机会，要好好把握。”

草！？

神他妈的机会！

顾不得在说什么，我拖着几近脱力的身体，迈腿狂奔。

别在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啊那个蠢货公主！

现在只希望能在半途中碰见提塔妮娅，这样还可以让我稍微安心一点。但飞跃这几百里路的距离简直是在挑战我的心理极限，尤其是在还没确定会不会再来点什么的时候，一刻见不到人，我就一刻没办法静下来。

“啊啊啊啊！”

后脑的伤口只痊愈了肉体部分，骨头这种东西想要长好还需要很长时间，而在如此焦急的时刻，一个极小的创伤也显得无比痛苦。再加上体内的恶魔之力早已用尽，内干外乏之下，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该死……

总是让我不省心……

下次见到，一定要狠狠地惩罚她……

下次……

“亚历克斯！”

似乎是幻觉一般，前方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在向这边俯冲而下。还没等我迟钝的脑袋反应过来，就和某个柔软且温暖的东西撞在了一起。

独属于人类少女的隐约发香沁入呼吸，似乎带了些许甜味。

“我好想你……”

这还是希莉雅第一次主动靠过来，说着什么“好想你”之类的话。

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因为年少无知，但……

“我也……”

然而刚想开口回应，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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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三天后，终日不停的大雪昨晚就没再继续，仿佛在预示这场严冬即将结束。本人则是在昏迷的情况下被带回了维纳河的对岸，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伤。而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我拖走的希莉雅在这三天内一直没有怎么合眼，等到第四天才乖乖睡下的事情，那就是后来才听说到的了。

“好点了吗？”

“唔……算不上好。”我接过公主殿下亲手削的桃子咬了一口，然后说道：“不过如果躺着就有这种待遇，好像也不错？”

“那可不行，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你可不能一直躺在这里。”

“要走了吗……”

我扭头看向窗外，雪虽然停了，但还没化，在对面的房檐上积攒了厚厚一层。

“来到这居然都半年了，也没做多少事情啊。”

希莉雅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向窗外，连我在盯着她的侧脸微笑也没有发现。

空气安静地很舒服，虽然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无论是哪种，这个相较于其他人没有太多特点，又害怕和我接近，主动表白也当场拒绝过的女孩对我来说毫无疑问地非常重要。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用担心会不会被背叛，会不会突然消失，会不会其实另有所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来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只要维持现状，不去期待结果，就不会有任何失落，

就像她说的那样，成为朋友就好。

而我，当然也不需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