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

如同烈火一般的愤怒。

理智被灼烧殆尽，手指握得发白，沉重的喘息声和身旁的惊叫声混碰撞着我的耳膜。

“啊……啊……”

好像听见了谁的嘶吼声，但是找不到、找不到是谁在吼叫———

直到我的嗓子发疼，才算察觉到，原来是我在怒吼。

“混蛋！”

视野所见之处只有寥寥几人，有人扛着摄像机；有人跌坐在地，手里还握着一个话筒一样的东西，有人正以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你们……这帮……混蛋啊！”

不知道是谁的手，一把抓住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衣领，然后———就是一拳打了上去。

人影飞了出去，几滴红色的液体落在地上。

灵堂这边是否能见血呢？不知道，不想管！现在的我啊，真的无法思考这等问题。

“皓行，你冷静一下……这样的话……”

感觉到被什么人拉扯，回头望去，少女精致的容颜却被担忧所占满。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

我并非特别感性的人，也不是十分理性的人，当情绪被激发起来的那一刻，我也不知道会是怎样……

周围传来了尖叫声，很刺耳，很讨厌。

我果然，是很生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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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这反应也真的是……”连梦芸不满地瞥了我一眼，“我再说一次，万许自杀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啊？

“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就是突然而然，那家伙就拼命拿头去撞墙，撞到头破血流……还有据说，死前一直重复着‘都是我的错’这句话。”

“……这算、什么啊？”

“……”连梦芸沉默了一会儿，

“谁知道呢？反正警方貌似已经把这个当成了一种自白的行为，打算结案了！”

“结案！？就这样嘛，这不会太草率了吗？”

“对他们而言，因为自己的那些糗事快压不下来了，所以找外遇解除关系，结果交涉失败，恼羞成怒杀死对方这种事情不是在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

我没办法说什么，但是，哪里不对，就是有哪里不对……

我转过头，对面坐着的白婉昕低着头，一言不发。

自从她做了审讯回来后，就是一直这样的了。

和她搭话也不理，一个人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至于那个坐在会长位置上的家伙，除了悠哉悠哉地吃着零食以外，对其他事情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样……可是……那个关于楚欣的人……”

“哭得死去活来的，几次自杀未遂呢……”

“……”

嘛，也算是在意料之内了吧？

毕竟突然而然经历了闺蜜被杀了、自己被闺蜜绿了、男友杀了人以及自杀这一连串的打击，说不崩溃也不可能啊……

不过，自那以后，关义竹、易钏雨他们也再没来找过我们。

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或许他们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还有，那个图案真的会是那个意思吗？

如同白婉昕所说，是乔依老师在表达自己对万许的感情？

对一个刚刚杀了她的人？

但如果是指那个人杀了自己的话，直接写名字不是会更好一点点嘛？

还是说……

我低下头，仔细地思考起来———

逻辑推理我可不算擅长，但如果是对人的心理揣摩和想象的话……

闭上眼睛，隔绝周遭一切的事物、声响、感知，想象……想象那个时候万许的心情，想象那个时候乔老师的想法，想象那个时候的情景……

【我想杀人……】

但不是一开始就想杀人，我原本只打算……

【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

为什么不能断绝关系呢？不，为什么一定要断绝关系呢？

【然而，我做了……】

不行，要留下点什么，指证他才行……

下一刻，我猛然发觉头脑里闪过一道光亮。

一切由此联系在了一起！

“皓行，”他像是算好了一样，刚刚好地出声打断了我的心绪，“看你的手机。”

“嗯？手机……出什么事了？”

刚打开开关，一条消息突然窜了出来。

【由于乔依老师品行不端，不尊师道，严重违反校纪校规和法律法规，给我校的荣誉带来极大的侮辱，经校委会开会决定———正式开除乔依老师！】

我只感到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先别急，你再去看看网上的新闻再说。”

“怎么了？”我急躁地点开了网页———

“案件新进展：震惊！师者实为‘失者’，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大曝光：受害人活该被杀，偷情勒索还挪用公款！”

“近日，校方承认调查发现乔依老师有私自挪用校方公款。”

“评论：如何可悲也不应杀人，如何无耻也不该自作自受”

………………

铺天盖地的，都是这样的新闻，都是这样的标题，不知真假，只求看了夺人眼球罢了。

这都是哪家UC社的香港记者啊！

而每条下方的评论则更是令人愤慨———

“活该！这种人被杀也正常，我挺那个男的。”

“男的自杀真可惜，这种女人杀了也不是他的错不是吗？”

“都冷静点，无论是乔依还是万许，都是过于自我而被迫收到的惩罚，这也是他们应有的结局，我们只求自己不会如此可悲，世间都点真情就行了……”

“去***，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软弱成这样，活该自杀，死不足惜。”

我，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很疼。

真的很疼。

因为捏的太用力了，实在是太用力了。

不知道为什么，胸膛里很热，真的很热，仿佛正在压抑着什么一样。

“皓行，冷静下来。”

白婉昕清冷的声音响起。

“人啊，都是这样的。”

“什么叫，都是这样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有一个口子，就会把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上面，只为了，这种无聊至极的事情而已。”

“可是这样啊，这样啊……”

伤害了他人，不管他是否无辜，成天“我”“我”“我”的，与其说是自我，倒更像是自私自利啊！

这样的人啊，却还在标榜着正义，只是这样的人啊！

“那又怎样？你我也是这样的人。”

诶？

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冰窖一般，不知所言。

原本一大堆热切的话全都也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是否应该说出来。

“别狡辩了，皓行，你我都一样，侦探——不是全然代表着正义。”

“可是，这个，我们啊……”

不对啊，这不对，我们不正是为了那真相，为了……

“为了亵渎死者，毁灭生者而生的，正是我们啊！”

“名为侦探的人，其实是最不知道真相的，因为他们只知道真相不是吗？”

白婉昕的话语像一把利刃，直戳我的心窝。

“把杀人当作解谜游戏，破坏逝者的安眠，粉碎生者的前路，我们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不，不一样……

说不出话来，但感觉就是这样的样子。

这算是……诡辩吗？

学生会里一阵沉默，没有人说话。

我呆立在原地，好久都没能取回意识。

“皓行，有空，去一趟乔依老师的葬礼吧———代表我们学生会。”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沉默不语，只是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隔壁的老师正在训斥着几个抽烟的学生，外面操场上有个人绊倒了一名练习长跑的男生，迎面走来的一堆女生正嘻嘻哈哈地谈论着关于乔老师的谣言，楼上的脚步声如同拆迁一样吵闹。

人间的情感并不相通，你我都是一样的冷漠无知、傲慢自大。

我好像懂白婉昕的意思了。

真的好吵！

（下周请假，抱歉，五一节会双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