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子弹 一
二零三一年。早春，东京特区。
初升的阳光斜照在巨石碑庞大的身躯上，拖出狭长的影子，浮在被称为‘外围区’的废墟中。数十块用‘钬’金属制作，高一点六一八公里宽一公里的长方形巨碑围成两层护壁，像是林立的高大墓碑，祭奠着战争之中死去的万万生灵，也拱卫着幸存于世的旧时代些许残留。
圈内，人们一如十多年前天下太平时一样生活着。孩子们背着各种颜色的卡通书包蹦蹦跳跳结伴去上学，上班族低头看着手机随人群踏过斑马线走入地铁站。小巷里衣衫褴褛的老疯乞丐唱着现在无人识得的旧歌，宴会厅里西装革履的精英们谈笑间决定了寻常人几十辈子也挣不到的生意。纵使在仅仅几十公里之外的地方，曾经将人类社会啃食殆尽的怪物们仍在磨牙砺爪，搜索着自己的猎物。
“还真是……奇怪的世界。”
独自立在街头，用常常令路人心悸的红色眼眸打量着四周。冥华轻轻舒了口气，转头看向道路那头隐约可见的巨石碑。
按理说之前给打成那副德行，剩下来的这些人总该发愤图强一点吧？不说过斯巴达一样的完全军事化生活，起码各种科技研究、军事训练、生产得占社会资源的更多倾斜吧？这地方可倒好，区区一个城市的地盘，各种内斗压迫‘受诅之子’不说，资源倾斜还如此之谜，连天诛少女这种莫名其妙的动画都弄出来了……妈耶，这东京大学还开着动画专业呢？
“喂，你们看她的眼睛……”
“虽然年纪明显不对，但还是有点吓人啊……”
“这么个人要是变成怪物那就可惜了……”
窃窃私语声从周身传来。
瞥了一眼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们，大妖怪摇了摇头，转身向城市更外围的方向走去。
虽然从原作里已经能够大致明白这里人的德行了，不过……还是亲眼看看为好。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大妖怪顺着脚下的四车道向外围走去。渐渐地，与她同向而行的人不知何时已然绝迹，即使是逆向而行的那些也在不久之后消失。道路从四车道变成了两车道，两侧的建筑平均高度从小楼变成了平房。地面出现裂纹，翠绿的青草从其中钻出，再看不清交通指示的划线。
散步一样的走了不过一个小时，繁华热闹如太平盛世一般的动静便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如今已然被顽强的植物与小动物重新占据了的荒废之城。要说此地与废土还有哪里不同的话……
钬金属。
视线撇过不远方的巨石碑，大妖怪挑了挑眉头，接着又是摇了摇头。
明显辐射比其他的石碑要差，看来剧情里崩塌的那个就是这一座了。呵，这种东西都敢偷工减料，真是在拿自己的命和这东京几百万人的命一块压在桌上赚钱呐。
‘窸窸窣窣……’
算了，没必要多想这些，当下还是应该以找到那帮小鬼们的聚集地为首要目标。就是不知道原作里的那个松埼长老建立的地下水道聚集地是不是在这个方向……
‘怎么办，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欸，她也有和我们一样的眼睛呢。难道是前辈？’
‘应该不是。我记得以前来过的大人说过，受诅之子只有我们这种年纪的。这个家伙怎么说都有十九二十了吧？’
‘是伪装了想把我们抓紧【家园】的？’
“家园？”
凑到女孩堆近前的大妖怪有些疑惑地嘀咕了一声。
“……欸！！？”
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们一样，围在一起躲在某处断墙角落里的女孩们瞬间朝各自认定的方向蹦跶开去。从立定跳远的成绩来看，大约几人的原肠基因都有提升身体素质的能力。
“你你你是什么人！”
“废话无用！”
还没等大妖怪微笑着回答女孩的问题，另一位相对来说要高一些的女孩便忽然暴起，大喝一声向冥华冲了过来。
而且那个发色是……虎？
心里想着，大妖怪抬起手，轻轻在扑来女孩如猛兽之爪般坚硬的手掌上弹了一下。奇异的劲道透体而入，牵扯着女孩的胳膊改变了她前进的方向，擦着大妖怪的身侧飞了出去，一头砸塌破烂的卷帘门撞进了街道旁某家店铺之中。
“大姐！你这家伙——”
看到这一幕，剩下的几个女孩也都反应了过来，怒瞪着大妖怪进入了各自的战斗状态。不过紧接着，从那店铺房屋里传来的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却让她们的架势松散了几分。
“咳、咳咳，我没事！”
虎爪将压到自己身上的各种破烂扫开，眼眸已然化作兽瞳的女孩从店铺中走了出来，死死盯着施施然站在街道中央的大妖怪。
“你这家伙，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呐，小丫头。”
微微一笑，回避了虎基因女孩的问题。大妖怪弯下腰，平视着女孩金黄色竖瞳的眼睛。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是人类吗？还是说，怪物呢？”
“哈？你……”
猛地一愣，女孩盯着大妖怪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举起仍旧伸着尖利爪子的手。
“人类有长这种东西的吗？人类，有一天会突然爆炸，变成原肠动物吗？”
“也就是说，你认为自己是怪物了？妖怪吗？”
“不是我以为的，而是你们这些大人告诉的。怪物也好妖怪也好都没什么所谓，反正……嘁，和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不奉陪了——”
“哎，等一下。”
眼前一晃，绿发红瞳的身影便又拦在了女孩们想要离开的方向前。只不过这一次，那人脸上的笑容却是显得真诚温和了许多，不复之前提问时仿佛深渊一样的神秘莫测。
“做出这番判断，是因为你们见过‘人’的样子。但是……妖怪是什么样子，我猜你们并不知道吧？”
“哈？明明是你自说自话提的什么妖怪……”
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面前这个忽然气质变得讨厌不起来了的女人，虎因子的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也放松下来了的伙伴一眼。
“你要说那种骗小孩的妖怪的话，我们的确没有见过。怎的，你见过？”
“是啊，当然了。而且是天天见，时时都见呐。”
大妖怪露出了狼外婆一样的笑容。
“所以我说，你们现在这样可还算不上妖怪。不算不算，连个小妖怪都算不上哩。不过……要是你们想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一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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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看着窗外东倒西歪，飞逝而去的旧电线杆，名为本田小五郎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东西，深吸一口气，神色阴沉地为自己点上了一支香烟。
每次从这旧街区路过，他总会想起十年前的美好与破灭……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
在即将超过目的地了地方猛地一踩刹车。本田社长轻轻阖上双眼，又在片刻之后猛地睁开。
“特意调开了两天的空挡时间，希望他们搞到了新的好货吧。”
低声自语了一句，中年人解锁手机瞥了一眼，随后拉开豪华轿车的车门，站到车外，看向面前与其他地方似乎没什么两样的破败小区。辨识了片刻，接着径直走上前去，推开了某栋荒废公寓楼的大门。
一分半钟后，一名混混打扮的青年痞里痞气地从看起来毫不相干的地方走了出来。假模假样地捣鼓了一下宾利轿车的门锁，接着用钥匙开了门启动车子，熟练地将车开进了不远处的某个小区地下停车场中。
而豪车的真正主人，此刻已经进入了一处看起来并不如何搭配其身价的昏暗酒吧中。
“本田社长，您来了。”
没等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进，柜台里身穿执事服的文雅青年便微微弯下了腰，问候道。
“请问您是直接挑货呢，还是去观看即将开始的角斗表演呢？今天可是难得的大场面，二十只混战，只能活下来两只的精彩戏码唷？”
“角斗吧。”
点了点头，本田从随身的包里取出几张大额纸币放到了青年执事的柜台前。
肉眼可见的，这一次他的腰弯得更低了。
“明白了，那么，我去给您安排上等包厢。”
“嗯。”
应了一声，中年人面无表情地将因为取钱而稍有些混乱的挎包重新整理好，随后跟着执事青年招来的侍者向酒吧侧面的走廊更深处走去。
拐过好几道弯，侍者最终在一间会议室一样的铁门前站定。
“老板，请进吧。酒水等等按照您预设的准备好了，还有什么需要，用手机点餐便好。”
“嗯。”
呼吸不自觉重了些，中年人不再停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失去了隔音门的阻拦，嘈杂的声浪瞬间以要掀翻人一样的气势扑面而来。
“——那么！本月最后一次也是最盛大的一次角斗即将开始！二十只怪物，身怀着狮、熊、鲨、猿等等动物的低贱基因，就要在此地决出一个胜负，证明哪种畜生才是自然界的王者！拭目以待吧，接下来——”
“咔嚓。”
铁门重新阖上，声音戛然而止。
而蹂躏与屠杀，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