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子弹 二
所谓妖究竟是何物……过去曾有言说，此处不再过多复述。一言以蔽之，异人且见以为邪者。有灵智的便是妖怪，没有足够智慧的便是妖兽，如此而已。
如此来看的话，说原肠动物是妖兽，‘受诅之子’是妖怪倒也没什么错。大妖怪否定用妖怪来代指她们的正确性，只是故意如此想引一引下文而已。这个世界反正又没有什么原生妖怪，这个物种是个啥样不还全看她一张嘴？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大妖怪小小地动用了一点自己的天赋能力。飞上天空，精神力移物，凭空在土地上生出花朵草木……没有展现强大破坏力的必要，原肠动物说到底也还没有完全超脱常识的界限。这几项完全不科学的能力就是放到国际起始者监督机构那边也是头回见的东西，这几个在东京外围区活动的小丫头自然也是从来没有见过。前两项倒还好，最后弹指间花开满地的‘戏法’却立马抓住了她们的心。
“好厉害，是真的花哎大姐头！”
“这也是原肠基因的力量……？”
“是妖怪的力量哟。”
微笑着纠正了女孩话里的错误，冥华俯下身子，摸了摸领头虎基因女孩脑袋上软乎乎的虎耳，随后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原肠动物没有办法让花开，也没有办法让隔空取物呀。如果能做到的话，那也便就是妖怪了呢。嘛，抛开这些不谈。小丫头们，你们想不想要啊，这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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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净拿那种把戏骗人。’
径直撞破钢筋水泥的大楼，从大厅的那边墙壁冲出。身长近五米，四肢着地时亦有两米高的金白相间巨虎在废弃城区满是裂纹与杂草的公路上以超过每秒40米的速度奔行着。巨爪所过，每每总要嫌弃一小块水泥的碎皮，留下巨大的猫科动物行进过的脚印。
‘结果战斗力最强的还是变成这种样子……什么嘛，除了好看了点以外简直是直接原肠化了啊……’
‘大姐头，其实你现在超级威武啊。’
‘吵死了！’
抬眼瞪了一下头顶不远处轻松跟上自己的白鹤，巨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羡慕。
‘这种我倒是不介意时不时变成战斗形态……老虎有什么好看的，傻傻的。’
“那就别用这种样子不就好了？”
带着另外两只萝莉飞在巨虎的身侧，大妖怪有些奇怪地向接受了稀释的小滴妖神血后正式成为更高位格生灵的虎因子女孩问道。
“我和你说过吧，现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匹敌你们的生物已经没有几个了，没有必要将血脉提纯到这种程度的。”
“……是啊。”
沉默了片刻，速度不减的巨虎口吐人言。相比起人型时稚嫩的萝莉音，虎身的声音反倒像是个少女一样，冷静而平淡。
“直觉……或者你的血告诉我这是真的。可惜我是个胆小鬼，克服不了记忆里的恐惧，非得要这种状态才能鼓起勇气来。”
巨虎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话，只安静赶路。
“……”
大妖怪看着女孩沉默了一会，随后转头向奔行的前方看去。
“就在前面了。”
——不用多说，大妖怪也已经从扎根地下的植物根茎那里听到了声音。音量最大的是成年人的欢呼，幼童的呼喝、痛呼，以及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则夹杂在其中，难以辨清。
啊……奴隶角斗场。
理解了声源的状况，大妖怪微微眯起眼睛。
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东西，应该说很多时代比较靠前的世界都会有这种设施。此处与彼世的区别，大约只在于这里的‘角斗士’，全部都是十岁上下的小女孩而已。
人啊，一直如此。
轻轻摇了摇头，大妖怪猛地止住前冲的势头，透过水泥与土层看向地下十几米出那片热闹的角斗场。
只是，偏偏这番景象要更能激起愤怒。
“下面的人如何处置，就交由你们和关押的丫头们决断吧。”
不等还准备跑到记忆里‘家园’的门前硬闯进去刚刚才折返回来的虎女孩发问，大妖怪自语一样轻声说了一句，随后轻轻抬脚一跺。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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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怪如今已是一部史书。
从周取代商的时代开始到二十一世纪的今日，基准世界各地的历史大部分都被她看在眼里。正直与阴暗，湮灭于历史长河或换了种形式永存于人类社会的东西，大约都被看在了眼里。自然，其中有看后觉得欣慰的也有不忍入目的。但是算起来，真正能让她做到‘暴起杀人’地步的并不算多，‘诛灭九族，杀而警示天下’更是少之又少。平安时代镇压东瀛妖族是一例，中世纪镇压魔女狩猎是一例……有可能在这个世界，还要有一例。
“我倒是不会和你说有仇怨按照法律解决之类的话……我只是觉得你们做错了，如此选择帮助另一方而已。”
“怪……怪物……死不足惜！”
“……”
俯视着地上即使被巨虎压断双腿也仍然憎恨地盯着自己一行‘赤眼的受诅之子’的男人，大妖怪微微眯起眼睛，轻叹了口气。
曾经重创了人类的是原肠动物，不是所谓的‘受诅之子’——就算和他们说这些也没有作用吧。除去小部分在某种方面已然疯魔，真的一昧认定感染了原肠病毒的小孩就是‘恶魔后裔’的人之外，大多数人其实未必不知道将对原肠的仇恨转移到受诅之子身上并非什么正确的事情。只是一来，没有足够抑制剂供给的受诅之子的确有在大街上原肠化杀害市民的可能，而岛国再分裂的小城邦国根本不可能划如此多的资源来救治这些体内基因暴走到危险范围的孩子，于是干脆制造好舆论风向让她们自生自灭。二来，十年前国破家亡山河沦陷的仇恨也的确需要一个发泄的口。但外围区的原肠动物又不好招惹，看来看去只有通常年幼没什么反抗心的红眼的小鬼们最适合。这里面未必没有这片土地统治阶级暗中操纵的原因，但说到底……根本原因，只是迁怒与迫害欲而已。
有些像是女巫狩猎……大约若是保持原样再过几年红眼的孩子们长大成少女之后就会更像了。
挥手将被虎因子女孩撕碎的残躯血污化作花瓣吹散，冥华轻轻舒了口气，低头看向跪倒在地上无声流着泪的女孩。
地下大角斗场七百三十二人，外界前来探查支援讨伐的八十六人，几乎全数死在她的爪下。连被她的伙伴和被救下来的二十个受诅之子都有些恐惧地与她稍拉开了距离，没有被这场疯狂杀戮吓破胆的，似乎就只有大妖怪自己和刚刚被撕碎的那个在仇恨中沉沦疯魔的男人而已。
“……谢谢。”
良久之后，虎因子的女孩深吸一口气。也不去擦满脸的泪水，就这样从角斗场的地上站起身来，随后向大妖怪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