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皎然兮霜翎不染泥
“荀况……”
挑了挑眉毛，冥华缓缓飘落到城门前，转身看向身前的这个……年轻人。
在秦时明月系列里，荀况荀夫子应该算是出场角色中年龄最大的几人之一了，无论是在秦朝如日中天的正片剧情中还是在前传性质的二十多年前天行九歌之中都是老者的模样，好像时间流逝了二十多年长相也没怎么变化。应该说是制作者根本就没有做荀况其他的模型吧，无论是年轻时候的还是老年其他时候的……
好吧好吧，当然从迎合观众的角度来说给一个老头子调整模型的确没什么卵用，依照前传剧情设置的出场时间来看特地为一个背景板重新设计出一个模型也是相当没有必要的事情。最开始看到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青年站在城头一边指挥儒家弟子协助城卫兵撤离群众一边深沉忧伤地望着夕阳西下的远方之时，大妖怪也没打算多打扰人家犯文青，直到旁边汇报的弟子叫了一句掌门。
儒家掌门，荀子。
大妖怪自己以前是个理科生，对先秦文学和历史也没有什么兴趣，只能说听说过荀子的性恶论和看过秦时明月里的一些剧情，真要说起来其实她还并不是很想去接触这种老学究级别的人物。不过想了想，既然是决定了搭秦国的战车和嬴政站在统一战线，那以后自己和主角一行的关系基本可以说是锁定在敌对了。如此还想搞事而不是见面开打一路放水的话，大约和儒家搞好关系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和直接被定性为叛逆联合卫庄流沙派大军剿灭的墨家不一样，儒家除了二当家颜路、三当家张良暗中在接应主角一行以外，总的态度基本还是臣服于秦帝国的。自己到时候混个将军国师之类的，没事跑去桑海儒家视察视察儒家弟子生活学习状态的时候带上一个拜访老相识荀夫子的理由，不也显更理直气壮一些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妖怪出现在了荀况的面前。
“过誉了，荀夫子。”
轻轻向荀况点了点头，大妖怪将视线投向这座城池的墙内。
她并没有事先调查这里的名称，只是在天空上观察到了动乱便下来打算装个什么神明帮助人们撤离而已。不过现在在城中各处协调的儒家弟子算得上训练有素了，并没有让逃离的人群发生什么踩踏事件打砸抢烧之类的糟心事，想来也不用大妖怪下场去做些什么。
礼毕，直起身子。荀况跨前一步，站在了大妖怪身侧的位置。
“不知，风见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救民于刀戈杀伐。”
平静地如实回答了荀况的问题，冥华微笑着转头看向荀况。
“之前的不少城池，我都有遇到墨者在做同样的事。不过上门挑战的事情我已经没什么兴趣去做了，只是托了他们一个姓班的年轻首领给墨家巨子带了几卷书而已。嗯……比起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儒家也会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来。”
“小圣贤庄位于桑海，弟子来自天下各地。但比起从咸阳而来的求学者，家乡在桑海附近一些地方的弟子自然要多得多。此事不仅仅是为了拯救难民，也是为了保护弟子们的家乡与家人，儒家责无旁贷。”
又提起踢馆的事，荀况轻轻抽了抽嘴角。
为什么不去踢墨家嘛！为什么不去踢墨家嘛！让那老东西也吃瘪啊！
心中的小人打着滚，荀卿面上一片严肃伟岸，看得旁边站立守护的儒家剑客满心崇敬。
“是吗。”
点了点头，大妖怪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有你们在，这座城中的百姓是不需要我了。”
“先生仁义。”
“嗨。罢了，我走了。”
摆了摆手，大妖怪从墙头漂浮起来。方要飞起，却又想起了什么，低头对荀况问了一句。
“说起来，荀卿，你怎么看这场战事？”
微微一愣，荀况沉默了片刻。
“……齐国，难过此关。”
“是吗……”
不置可否，大妖怪收回视线，闪身腾起，划破长空向远方飞去。只留下轻飘飘的两个词在城楼前回荡，少顷即散。
“即墨，田单。”
“……即墨，田单……”
不去理身旁儒家弟子大惊小怪的呼喊，荀况仰头看着天空顶上那一道破空留下的云路，喃喃念说了一遍大妖怪最后留下的话语。
“掌门掌门掌门！那个人会飞哎！她是神仙吗？”
“……”
无奈地看了一眼凑到近前一脸兴奋的青年弟子，荀况嫌弃地侧了侧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可能吧。”
齐国现在还有希望吗？
国家的大半领土都被攻下，齐都临淄也已经被燕国将领乐毅出兵占领。无论是从名义上还是实质上，齐国都已经灭亡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残兵败将的苟延残喘而已。他对田单这个将领并没有什么了解，既然风见先生提到他，或许是个善于领兵作战的将军吧。可是现在这种情形局势，岂是一个善战之将能够改变的？
不过……
“……算了。城里的百姓撤离完了没有？”
“大部分都已经离开了，天黑之前应该就可以全部撤离完毕。”
“嗯。去帮忙吧。”
“诺。”
如果……如果她说中了的话，也许我今天真的是遇到了一位仙人吧。
在城楼上站定发了一会呆，荀况晃了晃脑袋，转身下楼，往儒家弟子们的所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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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84年，五国发军攻齐。燕国将领乐毅出兵攻占齐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再于半年内接连攻下齐国七十余城，灭了齐国。仅剩莒（今山东莒县）和即墨（今山东平度市东南）两座齐国孤城未能攻克。
自此，国战结束。
并没有什么反抗，桑海城和平地被燕国军队接收了下来，让这颗东海之滨的明珠得以在战争之中求得无损。不过，即便没有直面刀兵，作为齐国旧城的桑海也仍旧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宵禁，收缴兵器，限制贸易，查抄反燕分子，也是让桑海人的生活过得艰难了不少。
不过，比起一般民众而言，儒家小圣贤庄的日子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当世显学的名头足以震慑住很多人，何况燕国中也有不少从这座庄园中走出来的士大夫掌握着权柄，多方面的原因让驻守桑海的燕军将领对小圣贤庄保持着尊敬与一定的距离。
嗯……要说有什么让庄里人感到不适应的，应该是原本负责供应他们伙食的饭庄关门大吉了吧。具体原因倒不是很清楚，大约是说饭庄老板在军队来前害怕战乱逃回楚国老家去了还是怎么的……无论如何，小圣贤庄上下近千口人就没几个会做饭的，庄内也没有设厨房，想要自给自足解决吃饭问题是不可能的。于是荀况大手一挥，开始在桑海招募新的饭庄来供应伙食。
只不过，原本的饭庄已经是桑海城中最好的商家了。除了它以外，基本没有其他能够满足小圣贤庄上下千口人吃饭的同时还能保证口味的饭庄。就在荀况打算改变策略从多家餐馆同时招标的时候，一家新开酒楼的老板找上了门来。
嗯，名字还是很没有新意的风见酒楼。
“……先生……您……玩啥呢？”
在会客主殿上相对而坐，荀况面色古怪地为面前人奉上茶水，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问道。
“嗯？啊，其实我对自己的烹饪水平还挺有信心的。”
“不是这个问题吧……”
抽搐着嘴角，荀况犹豫地组织了一下语言。
“风见先生您……高明远识，才学过人，儒家何德何能，怎敢让您做此等事情？”
“不，其实也不全是我来做。”
抿了口茶，大妖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主要是我家徒弟想要学做菜而且稍微有了点水平，最近正在跟着我学更多的菜式，我想找个地方处理一下练手做出来的东西而已。嗯，恐怕份量不会太多，几十人一百人份就顶天了吧。”
瞥了一眼还想说些什么的荀况，冥华挑了挑眉头，思索了片刻。
“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段话。”
“？先生请讲。”
“我想想……嗯——咳。不管是否情愿，生活总在催促我们迈步向前，人们整装、启程、跋涉、落脚，停在哪里，哪里就会燃起灶火。从个体生命的迁徙到食材的交流运输，从烹调方法的演变到人生命运的流转，人和食物的匆匆脚步从来不曾停歇。祖先的智慧、家族的秘密、师徒的心诀、食客的领悟。美味的每一个瞬间，无不用心创造、代代传承。在每日的煎炒烹煮中，蕴藏着中国人最平实质朴的生活期许与处世之道……”
目光盯着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屏幕读出了节选的几段话，大妖怪看了看荀况脸上不明觉厉的表情，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嘛。所谓大道质朴，你也别看不起这种事情，这里面的弯弯绕可不比其他哪一门学问少啊。”
“啊……受教了。”
抬手作了个揖，荀况迅速扯开了话题。
“先生是住在桑海城中吗？”
“是啊，住了有两年了。嗯……”
摸了摸下巴，冥华默算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
“大约还要住上26年吧。”
“二十六年……？为何如此……”
“嗯……”
笑容中带上了一丝神秘，冥华转眸从大殿的窗户看向天空。
“因为二十六年之后，帝星降临了吧。”
“一统四海，横扫六国。君临天下，千古一帝。你便等着看罢，就好像六年之后，看齐国重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