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9日 周六 13：00】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神殿的气氛还很沉闷，谁都没心情去吃午饭。

虽然眼眶依旧红肿，可师姐已经恢复了镇静，并认真思考接下来的安排，而师傅那边……她已经哭哭啼啼的开始收拾狗姐的遗物了。

“师傅她放弃的也太早了吧？狗姐说不定还活着……”

樱酱却对此表示理解，还替师傅开脱道：“这怪不得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神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纽带断开的意义……就算是我，也觉得狗姐这次凶多吉少了。”

我明白樱酱的意思，只是她的说法，让我难以接受……不应该再挣扎一下吗？

我摇头道：“不，我不信，事情没这么简单，或许是浅夏身上的诅咒，破坏了那个纽带呢？毕竟那个也和神力有关吧？没有确切的死亡报告我是不会放弃的。”

“……唉，愿你的这份坚持，可以引发奇迹。”

烛大哥是和玲青姐一起来的，他们同样走的小学后门，毕竟文具店的大门还紧闭着。

一想到楼上这家小店可能再也没机会开业了，内心又涌现阵阵低落。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是……小凯吗？”

烛大哥显然知道随机变身的事儿，但他还是认错了人了，把樱酱当场了我。

我苦着脸，在樱酱的怀里举手。

“烛大哥，我才是常凯。”

樱酱也招呼道：“我是常樱，那边的是凛花，那个……关于浅夏的事，我很遗憾。”

“……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既像是在否定樱酱的话，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烛大哥和我刚才的看法差不多。

他看起来沧桑了许多，脸上一贯的微笑都难以维持，和我们打了声招呼，他又望向始终没抬头看他的毕方师姐，此时，眼中溢满了悲伤。

“毕方……在研究所的时候，你说你要去找那孩子，不想和我谈……那现在呢，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烛大哥的语气有些犯冲，果然还是要吵一架才行。

只吵架到还算好了，我真怕烛大哥突然发难，挥拳朝师姐脸上打过去……到时候躺在地上的，肯定是烛大哥本人。

师姐淡然地说道：“发生这样的悲剧，你我都有责任，你不必跑我这来兴师问罪，要是你早点把那孩子交给我，事情就不必发展到今天这般田地。”

烛大哥牙齿咬得咔咔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是因为你的诅咒。”

“那不是诅咒，只是现阶段的效果还不尽人意。”

“那她也不是你的实验小白鼠，那是你的……女儿！”

“是啊，浅夏是我的女儿，所以我会对她负责。”

师姐淡然地嚼了一句，又猛地抬起头，那双湖蓝色的双眼如深潭，冷飕飕的看向了……我。

嗯？我？

她质问烛大哥：“那你呢？北海，你就没什么想对这孩子说的吗？”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烛大哥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扭曲。

闻声敢来的哈莉露娅师傅，大声喝止道：“等等！毕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苍耳，我并不是意气用事，我很冷静，但这件事是你……是我们迟早要面对的，十七年了，已经隐瞒的够久了，也该让孩子知道真相了。”

烛大哥仍是不说话，我冥冥之中察觉到，这是一件关于我的大事。

或许是浅夏出车祸的事刺激到了师姐，让她看开了很多东西……

“小凯，来我身边。”

师姐冲我招招手，樱酱自身后推了我一把，把我送进师姐的怀抱。

——“去吧，听听她想说什么。”——

像是把对女儿的思念，全都转移到我身上一般，师姐嗅着我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对师傅和烛大哥说道：“既然你们开不了口，就让我来代劳吧。”

师傅和烛大哥放弃了阻拦，比想象中要来的干脆。

我干咽了几口唾沫，虚声道：“师姐……你这样搞的我好紧张。”

师姐抱着我，悠悠地说道：“你是该紧张，这件事关系到你自己的身世……你说你把浅夏当做亲妹妹来看待，是真的吗？”

提到浅夏，她的语气依旧惆怅，声音也弱了几分。

对此，我自然是点头肯定：“嗯，我最喜欢浅夏了！”

“那如果我告诉你，那孩子真是你的妹妹，你能接受吗？”

“什——？！”

浅夏是我的妹妹？

什么意思？

“——诶？”

对于我出生之后就患上严重心理疾病的老爹来说，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二胎的……但我那失踪的老娘可以。

“难、难道说，师姐就是我的……唔！”

就在我陷入迷茫之际，烛大哥身上却突发异变，全身迸发出的白色闪光，还向外蹦着金色的小星星。

在座的人都知道，这是变身的信号，一旁的师傅还嘀咕了一句：“该来的，还是来了呐……”

当白光散去，出现的人却不是南山小姐。

——“又是随机变身吗……咦？”——

或许是某种巧合，又是与我和樱酱相仿的白发斯拉夫女性，连五官上都有几分相似，只是相比我和樱酱，烛大哥变身后的体态要显得成熟许多。

“居然变成这幅外表，看来天道也想让这秘密曝光吗？”

紧紧抱着我的师姐讥讽了一句，又扭头看相师傅。

她说道：“苍耳，因为神位的继承机制，你的天罚诅咒也会通过血脉传染的吧？”

“……”

师傅扶着额头不说话，我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倪端。

我惊道：“诶，等等！师傅的神位是通过血脉继承的？”

也就是说，我和师傅有血缘关系？

烛大哥和师傅也有血缘关系！

真是阔剑地雷般的巨大冲击。

然而这只是开胃菜，师姐保持着淡然的语态，继续口吐炸药包。

“所以灵梦师妹，我并不是你的母亲，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没变成现在这样……”

我急道：“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无视我的阻拦，师姐指着烛大哥说道：“……你眼前这位才是。”

——“……”——

“……”

扑通、扑通、扑通。

血压升高，心脏的泵动击打着我的耳鼓膜。

“烛大哥，师姐说的是……真的吗？”

这条消息的冲击性过于巨大，我反倒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我向当事人求证。

“你…不…您就是我娘？”

她偏着脑袋，纯白的侧发挡住半张脸，但我依旧能够看到，她轻咬着下唇的动作。

“从血缘上来说，是的。”

她点头了。

“我作为女性的另一半，曾是你的母亲。”

曾是……承认了啊……

“那您为什么，要抛弃我和老爹？这么多年，一次都不出现？我爹他变成什么样了您难道不……”

越说越难过，我哽咽失声。

难以抑制的酸楚冲上鼻子，这十七年来的不解或者怨恨，在心底爆发，加上浅夏和狗姐的事，一时间情难自禁，无语凝噎，欲语泪先流。

樱酱替我向烛大哥，不，现在应该喊她娘了吧？

虽然要我改口还有些不适应，甚至有些抵触的情绪。

樱酱问道：“既然这神位是血脉继承，那结合已知的信息推测，你就是上一位试炼失败的神明学徒，也老校长的长子，凛花失踪的舅舅，对吗？”

“是……”

又承认了。

事已至此，她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坐在樱酱身旁的凛花，此时却皱着眉头，张着嘴说却不出话来。

对于这种展开，她满脸错愕，不能接受。

想想也能理解，既然我娘是师傅和皇甫老太太的长子，那老校长就成了我外婆，我和凛花就成了表兄妹关系。

如此一来，之前在校长面前确认的情侣关系，就成了个天大的玩笑。

我继续问道：

“要不是因为石碑在我家隔壁，您永远都不会回来吧？”

“……”

“对您来说，自己的孩子只有浅夏吗？”

“……”

她越是沉默不语，我心头的火焰就越是旺盛。

“够了，小师妹，你应该先听听她们的解释。”

带着好闻的香水气味，师姐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还替我抹去眼泪，试图安抚我的情绪。

只是这压抑了十多年的眼泪，哪里止的住。

她安慰道：“北海的情况，和你至今所遇到的变身者都不同……苍耳！你别当缩头乌龟了，快给孩子说清楚！这事你的责任可不小，当初就该老老实实把孩子抱过来！”

被师姐点名，师傅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地嘟哝：“我就说现在曝光实在太早了呐……谁都没有做好承受真相的准备呐！明明等试炼结束，老夫就有更好的，更委婉的方式来告诉她的呐。”

我呜咽着声明：“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行行行，你有权利，老夫会告诉你的，但能不能接受就看你自己了呐。”

师傅的心情也很差，语气多少有些不耐烦，她继续说道：“你娘的情况和你老爹比较相似，变身前后是两个不同的人格……更准确来说，是失忆。”

师姐却打断了师傅的话。

她说道：“苍耳，别避重就轻，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北海怎么会变身的，又是怎么会失忆的。”

对于师姐一而再，再而三的拆台，师傅脾气再好也该炸了。

她红着眼，冲师姐骂骂咧咧道：“鲁毕方！你今天是不是想吵架啊？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埋怨我吗？那两孩子没了谁不难过呀？双穗她陪了老夫这么多年呐，我能不难过吗？浅夏还是我孙女呐！老夫这心都要碎啦！一片一片的碎啦！我恨不得现在就跳河，去那水底给你们摸人去呐！但我出去的去吗？出去了就摸得到吗？啊！”

大家的戾气都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