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之前，我要见雨心一面。”

我看着妈妈，语气坚定。

如果真的要改变什么的话，我希望自己能够以一种了无牵挂的状态去改变。我已经犹豫了太久，我怕自己再犹豫下去就真的见不到雨心了。

“如果让你见到雨心的话你就答应和我一起走么？”

妈妈看着我，眼中带着祈求。

“嗯。”

我点了点头。

……

……

我觉得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自私到为了满足自己小小的个人欲望便将其他人牵扯进来，而且在那之后却毫无悔意。

但我这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负罪。

“你要出国？！”

坐在我面前的雨楠一脸惊讶，和平时温柔冷静的状态不同，听到我要出国的消息后，她吓得差点将手中的饮料洒出来，突然提高的分贝也将我吓了一跳。

“冷静下来。”我示意雨楠，但她并没有理会我的话，而是急迫地看着我，希望能够从我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你是在开玩笑的吧？你怎么可能会愿意出国呢？你之前不是说出国是一件很蠢的事情，飒飒是一个大蠢蛋么？”

“.…..”

在飒飒刚出国的那段时间我的确说过这些话，但那都是出于我对飒飒已经离开这件事的难以接受，更多的是一种抱怨的态度在其中。

“而且你要是和伯母走了，宁霁怎么办？”

稍许冷静下来的雨楠想到了问题的重点，而我则是默默地拿起了面前的咖啡。

“宁霁那么好，而且她那么喜欢你，如果你真的出国的话她该有多伤心呀？”

“我已经和她商量好了，她是支持这件事的。”

“但你也不能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呀。”雨楠显然对我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她皱起眉头，然后靠近我。

“你要知道女孩子的内心是很纤细的，宁霁妹妹嘴上说着支持你，但内心其实是很难过的呀，你怎么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我当然知道她很难过。”

我打断了雨楠的话。

“我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我已经和她商量过了。我之前都是在为别人着想，这次我想为自己想一回了。”

雨楠看着我，沉默了片刻。而我则是默默地喝着咖啡，并没有把话题延续下去。我知道雨楠一定会理解我的，我相信雨楠，因为我们都曾经见证过彼此在低谷时是如何走出来的。

“如果这是你真实的想法，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片刻思索过后，雨楠还是决定支持我的打算。

“吴桐，你说的对，你过去总是在替别人着想，就算是在我和飒飒的面前你也从来没有主动为自己考虑过。”

雨楠说着说着，竟露出了笑容。

“飒飒说你是一个很闷骚的人，闷骚到连关心别人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察觉到自己的关心，我其实也觉得是这样，吴桐你太过敏感了，敏感又胆小，却又很善良。”雨楠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开口：“如果你能够再自私一点的话或许我们会更加喜欢你呢。”

我看着雨楠，发现她的眼中带着微妙的情绪。

“如果太受欢迎的话我也是会很困扰的。”

我挠了挠头，然后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看到我故意耍宝的表情，雨楠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追究。

“呐，吴桐。”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雨楠将手撑在桌子上，清澈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似乎要从我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可惜我并没有让她如愿。

“别傻了，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我们这是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次见面吧？我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久别重逢后和你开这种玩笑。”

雨楠还是盯着我。

“……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么？”

“你以前可没有少骗我呢，你以前就经常拿飒飒的话来骗我。”

雨楠指的是我以前和她开过的玩笑，因为雨楠平时总是一副呆呆呼呼的样子，所以我偶尔也会忍不住对她做一些小小的恶作剧，但我认为这并不是很过分就是了。

“我没有骗你。”

“真的么？”

我挑了挑眉头。

“对了，我如果真的要出国的话要给你寄什么东西么，例如特产什么的？”

微妙地转移了话题。

听到特产两个字的雨楠一下子便来了兴趣，她兴奋地睁大眼，然后点了点头。

“嗯嗯嗯！我想要特产！”

看着雨楠开心的表情，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已经知道了结局的旅人。

我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我会在旅途的途中死去。

既然明白了前方是没有终点的旅行，那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前进呢？

我其实也想休息了。

……

两天后，我收到了妈妈的反馈，她告诉我那个家伙已经同意让我和雨心见面，尽管见面的时间很短，但在我看来已经足够。

“谢谢你。”

我微笑着对妈妈说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是你的妈妈，就算你不和我一起走，只要你提出了要求我也会努力去满足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不再言语。

见面的时间约定在一周之后，整个见面的过程只有我和雨心，或许是因为妈妈的刻意干涉，那个家伙并没有对我见面的过程提出太多要求。

只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再和他去作对的想法了。

“替我对爸爸说一声谢谢。”

我淡然地说道。听到这话的妈妈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没有理会她诧异的眼神，转身离开了客厅。

……

……

炫目的阳光将视野所及的地方都笼罩了起来，我站在街道上，仿佛置身于某个未知的时空。

“滴滴——”

车水马龙的杂音将我从失神中拉了回来。我看了一眼四周，发现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学生，手里拿着宣传单的店员，背着废品的清洁工……

“我还活着哈。”

回过神来的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无论再怎么失落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脚步啊，我还没有见到雨心呢。

如此想着，我将捏在手中的纸折起，然后放入了口袋。

我曾在书里看到过很多关于人生探讨的文章和诗歌，比起文章我更喜欢那些将自己的想法隐藏在各种意象里的诗歌。

如里尔克，如北岛，如那些生活在与我完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的诗人。

诗人都是疯子，因为他们在写诗时会将自己放置在一个很危险的位置，当思想和本我发生冲突时，诗人往往会放弃本我。

所以诗人都是疯子。

我也希望自己是一个疯子。

我一边在脑海中胡思乱想，一边走向熟悉的公园。

巧的是，我今天居然又遇到了熟人。

“大哥哥？”

公园里的沙堆里，穿着黑色连衣裙的芽芽正蹲在那里玩着沙子，白皙的小手上沾满了砂砾。

看到芽芽后的我一扫刚才阴霾的心情。我走到她的身边，然后蹲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玩儿呀~”

芽芽露出小白牙，我看着她单纯的笑容，心情好了不少。

“大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我？我迷路了。”

说着，我坐到了芽芽的身边。芽芽在听到我说自己迷路后也着急了起来，她从沙堆上站了起来，然后跑到我的身边看着我。

“大哥哥你为什么迷路了呀？大人也是会迷路的么？”

“嗯，大人也是会迷路的。而且大人如果迷路的话是很难再找到方向了。”

“为什么呢？如果只是迷路的话只要找到自己来的时候的方向就好吗？就像大哥哥你之前带我回家一样。”

芽芽抓着我的手，我笑了笑，然后将她手上的砂砾轻轻地拍掉。

“那不一样。我迷路之后找不到来的时候的方向了呢。”

“不会的，芽芽会帮大哥哥找到回去的路！”

芽芽说着就要拉我走。

我看着用小手倔强地拉着我的芽芽，心中居然生出一丝愧疚感。但很快这份愧疚便被我压制了下去。

“芽芽要吃点心吗？”

我问。

芽芽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不喜欢吃点心么？”

“芽芽喜欢吃点心，但是芽芽更希望大哥哥能够高兴起来。大哥哥，我们先去帮你找回去的路，然后再去吃点心吧。”

这个孩子是天使么？

我之前从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这种说法，毕竟在我成长的过程见识过太多灰暗的人和物，如果芽芽能够保持这份初心或许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芽芽，你知道这个世界是由什么组成的么？”

我拉着芽芽坐了下来，而芽芽则是乖巧地坐在我的身边，听着我的话。

“这个世界是由无数的竖琴组成的，每一个竖琴丢代表着一个世界，代表着一种可能性，我们所生活的地方其实也是其中一个竖琴，但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看不到另外的竖琴。”

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是由无数的可能性组成的，我愿意去相信这一点，因为我需要这份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