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雷火堡的地界回来之后，顾嘉志就总是坐在书房揉自己的太阳穴。

活了这么久从来都是他给别人找麻烦，给别人添堵的，谁曾想有朝一日也会轮到他因为别人感到头痛。顾嘉志这些日子一直在怀疑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在北朔当大神棍时候口无遮拦地对天发誓发得太多了，结果这一世才遭了老天爷的报应。

自己也当过师父，当过祖师爷，也亲手带出来过各种才惊艳艳，冠绝天下的天才。但是像陆寒烨和雨初晨这么令人脑阔痛的瓜娃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先说雨初晨，原先顾嘉志将这动不动就眼泪汪汪地嘤嘤嘤哭着的小姑娘捡回来时，只觉得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蹊跷，因为雨初晨在他眼中更像是活得过于洒脱，倒也谈不上痴傻。但是后来随着雨初晨跟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久了，顾嘉志才觉得，这小姑娘说好听了是纯洁的跟一张白纸似的，不谙世事，单纯可爱。但是一个人若是过于不通世故，甚至对着世上最基础的伦理概念都没有什么意识，那身边待着这样一个任性的孩子也着实是让人头疼。

不知是不是当初是顾嘉志将雨初晨从山贼的包围圈中救出来的，雨初晨平日里总是习惯黏着顾嘉志。

具体黏到什么程度，大概已经到了若不是顾嘉志让府里的嬷嬷将雨初晨领回房间里休息，雨初晨可以撑着脑袋蜷缩在凳子上盯着顾嘉志整整看一宿。

从雨初晨的眼神中顾嘉志能感觉到这个孩子极度缺乏安全感，似乎只有当她的视线里有顾嘉志的影子时，她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来。

开始顾嘉志还以为雨初晨是一直没能从当日被姐姐抛下又遭遇了山贼的阴影中恢复过来，所以才总是缺乏安全感，喜欢黏在自己身边。顾嘉志还一直纳闷，当日出手对付那些山贼的明明是陆寒烨，为什么雨初晨就这么喜欢粘着自己呢？

后来顾嘉志也试过自己偷偷躲起来将两个小徒弟搁在一块儿，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出乎顾嘉志意料地是，两个小徒弟竟然大眼瞪小眼地整整互相看了一天。

又或者说是雨初晨单方面瞪了陆寒烨一天，陆寒烨则是将自己的师妹当做空气一样，照例在演武场上卖力地挥舞着青山剑，直到自己再也抬不起来胳膊，瘫倒在演武场上，也没关心一下师妹为什么一直瞪着自己。

躲在假山山洞里的顾嘉志看着毫无交流的两个人，感觉自己的脑阔更痛了，痛到他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英年早秃了。

通过一下午的实验，顾嘉志发觉雨初晨确实黏人，但是仅限于黏他。对于其他人，即使是当初在雷火堡就认识了的陆寒烨，雨初晨也绝对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顾嘉志本想着这孩子还小，黏人些就黏些吧，兴许长大了就好了。

但是更令顾嘉志头疼的是，雨初晨这瓜娃子还不愿意习武。

无论顾嘉志拿出什么兵器在她面前演示，雨初晨的眼里都毫无波澜。顾嘉志从长剑耍到双剑，从双剑又练到阔，无论是江湖上常见的长剑，弯刀，长戟，暗器，还是女孩子喜欢的绸缎，折扇，古琴，峨眉刺，顾嘉志一个不落地给雨初晨失范了一遍。示范到最后，顾嘉志觉得自己简直比街头杂耍的猴子还不如，猴子耍杂技好赖还有一堆观众，满堂喝彩，甚至遇到大方地主儿还能又三四个铜板的打赏。但是他呢？他连人家一个眼神的变化都得不到！

好惨一龙傲天，别问怎么了，问就是他想不开，想自闭了。

雨初晨长得柔和，看上去整个人也软得不行，就像个棉花团子似的，但是唯有两件事情是绝对没有妥协的余地。一件是白天绝对不会离开顾嘉志的书房，除非顾嘉志去演武场指导陆寒烨；另一件就是无论顾嘉志说得怎样天花乱坠，说不练功，就绝对不会练功，就算顾嘉志在她面前将软剑挽成礼花也不行，绝对不会真香的！

顾嘉志也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太惯着雨初晨了。所以偶尔也试过对着雨初晨进行了或语重心长或不苟言笑地教育。雨初晨倒也不反驳顾嘉志，只是把脑袋扭过去，吧嗒吧嗒地掉珍珠，而且即使这样，雨初晨的小手也还是会紧紧攥着顾嘉志的袖子不肯撒手。

后来顾嘉志也就佛了，毕竟是自己捡回来的小徒弟，说又说不动，打又舍不得，不练功就不练功吧，反正跟在自己身边横竖也不会轻易给欺负了。若是遇上什么不长眼的，她不还有个练功狂魔的师兄护着嘛？

其实说白了，顾嘉志也不烦雨初晨整日整日的黏着自己，所以才这样一直惯着。否则凭他的手段，还真能让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给制住了不成。

说完小祖宗，再说说另一个让顾嘉志头疼的大祖宗陆寒烨。

因为去了沧州一趟，顾嘉志直接名正言顺将两人带回了顾家庄，对外只说是自己从山贼土匪手下就回来的孤儿。

因此陆寒烨总算也是有了个身份，可以名正言顺的在青天白日里站在顾家庄的演武场上了。

有了名真言顺的身份之后，陆寒烨立刻就暴露了自己练功狂魔的本质。平日里只要顾嘉志没有差他办什么事，他绝对不会离开演武场半步，除非是自己的胳膊已经累到再也提不起青山剑，自己腿已经打颤打到连个马步也扎不稳。

顾嘉志平日里除了要忧心身后那个整日跟着自己的爱哭包离了顾家庄会不会受外人欺负，还要忧心对着演武场上的稻草人都能杀红了眼的陆寒烨会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练功练得太过拼命，一个不小心绷断了弦，直接将自己给练废了。

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他绑定龙傲天系统时候，老天爷还顺带赏了他一个给徒弟加天赋点的系统。然后他梦游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将所有努力勤奋爱好习武的天赋点全部加给了陆寒烨，一点都没有给雨初晨留下。

不然为什么，同样是他的徒弟，一个就像是被强力胶粘在演武场一样，除非别人去抬，否则绝对不会自己走出来；另一个则是听到习武，兵器，功法之类的词就心生退意，企图萌混过关，混不过去就嘤嘤嘤地开始哭。

是夜，顾嘉志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悠哉地坐在不远处的茶几旁边欢快地嗑着瓜子的小萝莉苦着脸问道：“大姐，你好好查查，我身上除了你说的那什么龙傲天系统之外，真的没被绑定其他东西吗？”

小萝莉听顾嘉志这么一问，吓得差点将手上的瓜子皮都一起咽下去，支支吾吾地摇着头说：“没有啊，只是因为你天地气运加身，才会吸引来这么多举世难寻的人才啊。而且有些事情，关乎天机，别说能不能跟你讲了，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顾嘉志眯着眼睛看着小系统慌慌张张的模样，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既然事关天机，我也不强求你给我一个答案，不过看着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你就给我提个醒呗。”顾嘉志笑嘻嘻地跟小萝莉套着近乎。

小萝莉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然后冲着顾嘉志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倒是可以。不过你可不能问太过分的问题。”

顾嘉志咬着大拇指，沉死了片刻，有些严肃的问道：“初晨和阿烨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小萝莉点了点头，十分笃定地冲着顾嘉志说道：“自然是有的。”

“什么关系！”顾嘉志有些急切地问道。

“他们都是你的徒弟啊。”小萝莉无辜地冲着顾嘉志眨了眨眼回答道。

说完，小萝莉跳起来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地的瓜子皮证明方才真的有个人坐在窗边嗑着瓜子再跟顾嘉志唠嗑。

小萝莉的话直接让盘腿坐在床上的顾嘉志变成了一尊塑像。

……

“次奥！这丫头驴我！”良久，顾嘉志才从刚刚那种被人一句话拍懵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恨恨地将手边的枕头摔在地上，不忿地骂道。

在和小萝莉进行了一场没有任何营养还让自己闹心的对话之后，顾嘉志明白自己的徒弟还是要自己带，徒弟有问题还是要自己去解决，其他所有人都是靠不住的大猪蹄子。

这么想着，顾嘉志将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拖着近来似乎大了一圈儿的脑袋开始琢磨到底要怎么才能让雨初晨和陆寒烨在练功习武的问题上稍微达成一点点共识。

嗯，比起自己刚开口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的雨初晨，果然还是面瘫话少但是十分尊敬自己的陆寒烨看上去好搞一点。

陆寒烨！就决定是你了！

这一晚，顾嘉志决定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先想办法让快要住在演武场的陆寒烨明白习武路漫漫，一直绷着远不如张弛有度来的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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