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志今日的书房有些热闹，不仅有一个撑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雨初晨，还有一个抱着剑乖巧可爱地坐在顾嘉志正对面的皱着眉头等着顾嘉志跟自己谈事情的陆寒烨。

“……”陆寒烨欲言又止地看着不紧不慢地在书房煮水泡茶看上去十分悠闲的顾嘉志。

今日一早，陆寒烨还没到演武场便被范向文给拦住请进了顾嘉志的书房。

一进书房陆寒烨没并没有看到顾嘉志，只有书桌上摆着的一碟孤零零的小点心。

“东家说陆少爷您最近习武辛苦了，所以让您现在书房吃些点心休息一下，稍后他有事儿跟您交代。”说完范向文也没管陆寒烨是什么反应，直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还非常不顺手地关好了书房的门。

陆寒烨歪着脑袋，想了想发觉自己想不出来自家师父将自己叫来书房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于是抱着自己的青山剑，十分乖巧地坐在书桌前的那个椅子上，等着平日里总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师父醒过来。

要不要先溜出去练一会儿剑，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再来书房候着这个想法在陆寒烨的脑海中闪了一下，很快就被尊师重道的小陆同学给否决掉了。

虽然顾嘉志并没有比陆寒烨大几岁，而且因为那副玩世不恭没个正形的模样有时候看上去更像是陆寒烨的弟弟，但是打他将陆寒烨从回风门那些小喽啰手上救下来，陆寒烨认了他做师傅的那时候，陆寒烨便真心将顾嘉志当做了自己的师父，自己的长辈。

所以平日里，顾嘉志是认真的也好，是玩闹的也罢。但凡顾嘉志交代的事情陆寒烨就一定会老老实实地遵守。

就像今日，即使此时陆寒烨的心早就已经飞到演武场去了，但是师父有命，他就会老老实实地在书房候着。

陆寒烨等了许久等到自己都坐得有些瞌睡了，也没等来顾嘉志推门而入。就这么等着等着，陆寒烨等的实在无聊，突然盯着桌上那盘红豆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起来。

这红豆酥就好像有灵性一样，发觉有人注意自己之后就开始拼命地散发起自己的存在感来。

原本安安分分地被放在盘子里的红豆酥在陆寒烨开始注意它之后，不知怎的陆寒烨总觉得有股甜丝丝地香气一直往自己的鼻子里钻。这一钻，竟然将陆寒烨随顾嘉志去沧州时候的记忆给勾起来了。想起先前顾嘉志丢在自己嘴里那各种口味的小点心，陆寒烨竟然无意识地咽起了口水。

范叔方才走之前跟自己说的是不是师父让自己在这里吃着点心等他来着？所以这盘点心也是需要自己解决的？这么想着，谨遵师父教诲的小陆同学终于对着红豆酥伸出了自己罪恶的小手，拿起一块烤得焦香酥脆的红豆酥放到了自己口中。

顾嘉志嗜甜，因此顾家庄厨房做的点心相较于陆寒烨在外头吃得点心相比还要甜上几分。

糖放得多了，这红豆酥比起外面的就要酥软上几分，陆寒烨才将红豆酥放在嘴里，浓郁的甜味混合着红豆绵密地口感就已经在陆寒烨嘴里一层一层地化开了。

咽下一个之后，陆寒烨很自然地拿起了第二个顺势扔进嘴里。

陆寒烨一连吃了三四个红豆酥，直到胃里感觉有些腻了，嘴里有些干了才停下了动作。

正当陆寒烨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口茶顺一下的时候，就听到“咔”的一声书房厚重的木门被左手拎着炭炉右手挂着一篮子茶具的顾嘉志给一脚踹开了。

按说这种拎东西的小事是不需要顾嘉志这个庄主动手的，但是顾嘉志似乎不大喜欢别人鞍前马后地侍候自己。

陆寒烨还是陆家庄的小少爷的时候，身边都有四五个丫鬟，七八个小厮鞍前马后地跟着，包揽了陆寒烨衣食住行的大小事务，尽心尽力的侍奉着。但是顾嘉志这个庄主却是独立得不行，除了日常需要的厨子多了些之外，平素既不需要丫鬟伺候自己穿衣，也不需要小厮候在身边替自己磨墨。

身为一个庄主，硬是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将自己搞得狼狈到需要用脚踹门。完全莫得一点庄主的风范。

这么想着，陆寒烨突然发觉这间书房虽然平日里自己和雨初晨可以自由来去之外，能进这扇门的除了顾嘉志本人，也就只有山庄的管家范向文了。

顾嘉志叮铃哐啷地将手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放在地上之后，看了一眼桌上明显少了半盘的红豆酥有些乐，看着陆寒烨挤眉弄眼地问道：“我说阿烨啊，这么甜的红豆酥你就这么空口吃了半盘，不嫌腻啊。”

陆寒烨僵硬地摇了摇头，嘴硬地否认道：“还好。”心里却偷悄悄地吐槽顾嘉志，心道原来自己这个比谁都能吃甜食的师父也是知道甜食吃多了会腻的啊。

顾嘉志乐够了，才开始蹲下收拾着地上散落的茶具，一边收拾还不忘一边招呼陆寒烨过来帮着他一起收拾。

陆寒烨心里虽然非常嫌弃顾嘉志这种将东西随手搁在地上只是为了笑话他的行为，但是身体还是诚实地凑上去帮着顾嘉志一起收拾。

“这么甜的东西是用来配茶的啊。”顾嘉志咧着嘴笑着向陆寒烨解释道。

“嗯。”陆寒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嘉志看着陆寒烨这副别扭地样子，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收好了桌上零零散散放着的书籍，直接就将带来的小炉子支在了桌上开始烧水。

陆寒烨看着顾嘉志这副模样，有些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得抱起自己刚刚放在椅子上的青山剑，乖乖地坐在了顾嘉志的对面。

就这样顾嘉志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炉子，陆寒烨坐立不安地盯着顾嘉志，小炉子因为没长眼睛，没能对着陆寒烨盯回去在三者之间形成一个循环的大三角。

这样诡异的场面一直到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的雨初晨推开门才被打破。

因为这对大眼瞪小眼的师徒之间又多了一个是不是瞅瞅顾嘉志，又偶尔会分一道余光给陆寒烨的雨初晨。

师徒三人就这样闭着嘴，谁也没率先打破沉默，陆寒烨也没张口问顾嘉志为什么叫自己过来，顾嘉志也没张口解释，偌大个书房只有水在炉子里咕嘟咕嘟翻腾的声响。

顾嘉志不紧不慢地将篮子里的茶具一一摆开放在自己面前，不厌其烦地走着一道有一道工序泡着从书架上拿出来的那一小罐大红袍。

淡淡的茶香萦绕在陆寒烨鼻尖，似乎连先前他胃里那种甜腻的不适感都冲淡了。

“阿烨，尝尝为师泡的茶呗。”顾嘉志倒了一小杯茶放在鼻尖嗅了嗅之后，满意地笑了笑，又到了两杯茶放在陆寒烨和雨初晨面前。

雨初晨平日就在顾嘉志书房呆着，早就喝惯了顾嘉志的茶，非常自然地拿着茶杯一边盯着顾嘉志，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手里的清茶。

陆寒烨捏着顾嘉志递给自己小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也盯着顾嘉志等着顾嘉志开口。

“阿烨，你能不能稍微学学你师妹啊，你这样把为师辛苦辛苦泡的茶当水喝实在有些浪费啊。”顾嘉志心痛地拍了拍胸口，心疼地对着陆寒烨说道。说完还塞了个红豆酥在自己嘴里以作安慰。

“不知师父今日叫徒儿来？”陆寒烨握紧了手里的青山剑一脸困惑地问道。

顾嘉志拿过陆寒烨面前的茶杯又替陆寒烨续了一杯茶，说道：“没什么事情，就是叫你过来喝茶啊。”

“既然茶已经喝过了，那徒儿就……”陆寒烨听了，像是身后被人装了弹簧一样，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抱着剑对顾嘉志施礼正欲离开。结果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塞了一嘴点心的顾嘉志给打断了。

“阿烨，你急什么，这茶还多着呢，你就多陪陪为师呗。”顾嘉志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像个大爷一样摆着一副霸气地姿势，可怜兮兮地对陆寒烨说道

陆寒烨听顾嘉志这么说，只得又将椅子拉开，重新坐在了顾嘉志的面前。

“努力练功是好事，但是人生若是只有练功岂不是太过无聊了？”顾嘉志举着茶杯歪着脑袋说道。

“师父教育的是。”陆寒烨紧紧地握着茶杯恭敬地说道。只是陆寒烨嘴上虽然说着对，紧紧握着茶杯青筋暴起的右手却暴露了他并不认同顾嘉志的话。

“你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反驳我。”顾嘉志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地对陆寒烨说道。

“徒儿并不觉得师父的话有什么问题。只是眼下除了复仇，徒儿没什么觉得没什么好想的。”陆寒烨起身，直着腰单膝跪在地上，认真地对顾嘉志解释道。

顾嘉志抬了抬眼皮，瞅了一眼跟小白杨一样十分挺拔地跪在地上的陆寒烨，慢悠悠地说道：“你现在才多大啊，就这么草率地将自己的一生套在报仇这个圈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