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陆寒烨的嘴张张合合动了几次，却也没能蹦出第二个字来。陆寒烨心中隐隐觉得非常不赞同顾嘉志的说法。可是真要他说什么反驳的话他又觉得自己张不了口，毕竟他心里清楚顾嘉志实在关心自己。因此陆寒烨一个‘我’颠来倒去的说了好几遍好像这个字烫嘴一样，把自己衬托得跟个小结巴似的。

“你什么啊？跟师父有什么不能说的。”顾嘉志托着腮帮子看着，有些好笑地不依不饶地问道。精明如他自然明白陆寒烨心中在别扭什么，可是今日他就是要逼着把事情彻底想清楚，所以顾嘉志此时的表情不仅没有也因为体谅自己徒弟应有的心疼，反而因为过于嘲讽看上去显得有几分欠打。

乖宝宝陆寒烨也不知道他这个整日神神叨叨，时而智珠在握，时而像个智障的师父到底在想啥，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总之这个时候先认个错就是了。

这么想着，陆·真的耿直·乖巧·寒烨心一横，扑通一声端端正正地跪在了顾嘉志面前。

“师父，徒儿知道师父是为了徒儿好，只是师父今日教诲，恕徒儿难以从命。” 陆寒烨无比认真地拱手对着顾嘉志说道，语毕还不忘对着顾嘉志重重地磕了个头。

顾嘉志打救下陆寒烨那日就猜到这小子绝对是个不好打发，执拗得一批的主儿，因此见陆寒烨如此也并未露出什么震惊的神色，依旧慵懒地拖着腮帮子，抬了抬眼皮瞅了陆寒烨一眼，拖着语调问道：“既然你也知道是为了你好，那听着便是，有什么恕难从命的。”

“徒儿……”陆寒烨迟疑了片刻，深呼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决然道：“报仇是徒儿毕生所愿，还望师父能成全徒儿。”

“诶，阿烨，你跟我说说你的仇人都有谁？”顾嘉志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支在桌子上，敛去了脸上调笑的意味，严肃地看着陆寒烨问道。

“朱管家，回风门还有血月堂。”陆寒烨想都没想就将那几个将自己折磨得夜不能寐的名字脱口而出。

“朱管家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奸诈小人，回风门也不过是个见财起意的连三流都算不得的小门派，至于血月堂虽然可堪一看，但是那也是个早就埋了一对炸药的火药桶。这三个势力你觉得哪个是需要你日夜不眠地去对付的。”顾嘉志漠然地问道。

陆寒烨听了顾嘉志的话却怔在了原地，倒不是他不明白顾嘉志对时局的分析，打今天早上范向文说顾嘉志有事儿找他之后，陆寒烨就一直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

其实跟顾嘉志熟识之后，对于当年初识时，他对着顾嘉志骂的那句你懂什么，一直都是陆寒烨心中的一个疙瘩。

范向文曾经断断续续地跟陆寒烨讲过一些顾嘉志当年的经历，陆寒烨才明白顾嘉志不仅懂得满门遭人灭门的仇恨，更是小小年纪就被血月堂拐走接受传闻中那些惨无人道的训练。

陆寒烨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心中的恨意多些，还是顾嘉志心里的仇恨多些。但是他知道他的人生遭际和自己师父比起来，总归还是他要幸运一些。

每每想到自己那个平日里看似没个正行的师父，不过五六岁时就要和血月堂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周旋，陆寒烨心里对那个没比自己大几岁的师父的钦佩就要更盛几分。

这些日子每当陆寒烨觉得手中挥舞的剑沉到抬不起来时，他就会暗暗那如今的自己和几年前的顾嘉志相比较，然后硬生生凭着一股毅力熬过自己的极限。

这么一想跟在顾嘉志这种怪胎身边确实也是挺可怜的，毕竟若是将一个早就在轮回里膜拜滚打几十次的老怪物作为自己的追赶目标，恐怕陆寒烨就是累死自己也很难在练武一途瞧见顾嘉志的背影。

毕竟有些东西于他而言是第一次接触，需要慢慢锻炼磨合，而于顾嘉志而言却早已经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本能，顾嘉志要做的只是让自己全新的身体稍微努力一些跟上自己的大脑就好了。

这就好比同样是一壶桂花酿，陆寒烨手上的不过是一堆原材料，若是要酿出一坛醇香的好酒少不得时间的沉淀，而顾嘉志需要的不过是将一个瓶子里的陈酿倒在另一个瓶子里。

“血月堂在江湖上四处昭阳兴风作浪，师父您真能忍下心里的仇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四处招摇吗？”陆寒烨所问非所答地反问顾嘉志。他相信自家师父虽然看着人畜无害，甚至有时候还有点皮，但是绝不是一个软弱可欺，任由别人欺负的人。

“不眼睁睁看着又能如何？阿烨，如今你是什么年纪，我又是什么年纪？有些事情既然时机未到便急不得。”顾嘉志听到陆寒烨终于能对着自己敞亮些，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了，说话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丝丝欣慰地笑意。

“可是……”

“可是什么？最少两三年，至多不过五年，我保证无论是回风门还是血月堂在这江湖上都不再会有他们的影子了。但是你呢？你那时候才多大？阿烨，你跟那些庸才俗人不一样，你的人生可还长着呢。记着你可是我顾嘉志的徒弟，总是将眼光放在眼前那芝麻大点儿的仇家身上可还行？若是为了对付这些人，将自己身体练垮了岂不是得不偿失？”顾嘉志依旧笑盈盈地看着陆寒烨，不知为何陆寒烨觉得虽然自己看顾嘉志时十次有九次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笑容，但是这次的看上去却让人觉得有点和蔼？

“师父涉足这江湖，若不是为了报仇，那所图为何？”陆寒烨不解的问道。

“肃清江湖。”顾嘉志看着窗外悠然道。

他心里清楚，解决一个血月堂，兴许之后还会有什么血雨堂，腥风堂之类的层出不穷的冒出来。造成惊鸿山庄与陆家庄悲剧的，是人心的贪婪，也是因为这江湖上一直存在着的不合理的秩序。他要做的就是同当年一样，重新将这秩序整顿好好整顿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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