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曲直，黑白对错……”嘉月听了我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将我方才的话颠来倒去的念着，表情越来越难看，不知道因为我这么一句话想起了什么。

杜玉书依旧有些不服气，斜着眼睛扬着鼻孔问道：“莫先生既然对此事这么有见地，那不知在莫先生看来什么是正道，什么又是魔道呢？”

我听罢觉得有些诧异，这杜玉书倒也并非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至少和别人吵架斗嘴轻易未必会输了阵势。

我目光落在身旁那个漆黑的破庙上，怅然道：“所谓正道不过是世人眼中的正道，所谓魔道不过世人眼中的魔道。杜公子心里早就有了定论，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呢。”

“这……”杜玉书被我这么一反问登时有些语塞，但依旧不服输地梗着脖子说道：“世人皆知正道的大侠光明磊落，一身浩然正气，惩奸除恶，是世人行事的楷模；而魔道的贼子各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这有什么难以区分的。”

听到这么标准的回答我简直要被杜玉书气笑了，我叹了口气继续追问他：“不知杜公子可曾看了近几个月的《江湖月报》？”

杜玉书的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得意地说：“自然，期期不落！”

我挑了挑眉问道：“不知杜公子看了之后有何感想呢？”

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我清楚，前段时间的《江湖月报》上记着的消息一条赛过一条不堪，彻底将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一些个宗门脸上的遮羞布彻底扯了下来。

果然杜玉书听我这么一问，顿时哑了火，支支吾吾半晌没想出什么新词用来反驳我。

“是不是只要打着魔道的印记，无论杀得好人坏人，便都是十恶不赦。是不是只要是正道，对阵事便是除魔卫道，无论那人暗地里如何龌龊卑鄙。”我垂着脑袋讽刺地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个问题上一世纠缠了我一辈子，却从来没有机会问出口。

因为从我被木俊峰抱走的那刻起，我若复仇，那我就是欺师灭祖，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若不复仇，我就是认贼作父，数典忘祖的孽障。

左右两条路，无论怎么走我都是注定的魔道中人。

良驹还须得看个血统品种，人却往往因为一个自己待久了地方就被世人打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实在可叹可笑。

嘉月走上前，如之前那般拽着我袖子的一角，神色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问出了与杜玉书一样的问题：“敢问在莫先生看来，何谓正道，何谓魔道？”

一品楼一别之后我与嘉月便在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对视过，看着那饱含着千愁万绪的眸子，我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清了清嗓子，对着嘉月说出了那个前世我千万次告诉陆寒烨那帮徒弟的话：“依在下之见，心怀大义，无愧苍生，无愧苍天，无论出身如何，行径如何，亦是正；极尽钻营，为一己私利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沽名钓誉，人面兽心之徒，无论其如何誉满天下，亦是邪。”

听了我的话，嘉月对着我粲然一笑，松开我的袖子对我行了个万福礼，“多谢先生解惑。”

李青竹站在一旁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若不是我一个眼刀扫过去，恐怕她下一句就是‘说得好，不愧是顾前辈的后人。’

靳川听了我的话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许之色：“好一个无愧苍生，无愧苍天。莫先生有如此气度，在下佩服。”

我盯着杜玉书，笑吟吟地问：“不知这份答卷，杜公子可还满意？”

不知是不是当真被我这番慷慨陈词戳中了心事，此刻嘉月同我并肩站着，杜玉书却怔怔地站在原地出奇的没有凑过来。

“无论出身如何，无论行径如何……”杜玉书呆呆地念叨着这句话，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见他这副模样我也懒得咄咄逼人的继续追问。无论他从我这番话悟得什么道理都是他自己的造化，原本我也不是专说给他听的。

这番话若是传到外人耳朵里着实有些离经叛道，前世我是顾嘉志，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总会带着几分为自己开脱的意思。但是借着天机阁亦正亦邪的中间身份说出来却不必考虑许多事情。

能这般毫无顾忌的将这些话在人前说出来此刻只觉得心中无比快意，其他诸多后续影响反倒显得没有那般重要了。